1983 年的春风,总算吹散了北方乡村残留的寒意。姜芸站在 “芸香非遗绣娘合作社” 的绣房里,看着满屋子低头忙碌的身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头刚整理好的广交会订单 —— 那些印着 “法国巴黎”“新加坡” 字样的地址,总让她想起一个月前在广州展馆里,红漆泼洒时的刺目与后来现场修复绣品时,灵泉微光带来的悸动。只是此刻,鬓角一缕被风吹乱的白发,顺着她低头的动作滑落,落在米白色的绣绷上,格外显眼。
“姜姐,这批卡通发卡绣好了!你看看合不合广交会客商的要求?” 张桂兰捧着一摞绣满小熊、兔子的塑料发卡走过来,声音里带着雀跃。自从上次在绣班承认了对姜芸教学法的误解,这位前国营刺绣厂的老技工,就成了合作社里最卖力的 “技术把关人”。她手里的发卡,是姜芸根据林萌萌那枚塑料发卡改良的文创品 —— 用彩色丝线在发卡边缘绣出小巧纹样,既保留了塑料的轻便,又添了苏绣的精致,年前送样到供销社时,当场就被抢订了两百个。
姜芸接过发卡,指尖拂过绣线的纹路,触感细腻紧实,点头道:“针脚再收得密一点,小孩子爱扯,别让线松了。”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合作社联络员小赵的声音,带着几分急慌:“姜姐!供销社的李主任来了,说有客户投诉咱们的绣品,还把货退回来了!”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绣房,正低头教聋哑学员小满触觉针法的周建军,也停下了动作。姜芸心里一沉 —— 广交会回来后,合作社的订单量翻了三倍,她特意让张桂兰制定了 “成品检验表”,每批绣品都要查针脚、查染料、查合作社专属的 “芸香花” 标记(绣在成品角落的极小纹样,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怎么会出投诉?
她快步走到前厅,果然见供销社的李主任脸色难看地站在那里,脚边放着一个褪色的蓝布包。“姜芸,你自己看!” 李主任把布包往桌上一放,掏出三块绣着牡丹纹样的方巾,“这是县城百货大楼转来的投诉 —— 客户买回去才洗了一次,绣线就掉了大半颜色,而且你看这儿!” 他指着方巾的角落,“你们合作社的‘芸香花’标记呢?这根本不是你们正经出的货!”
姜芸拿起方巾,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觉出不对 —— 合作社用的是她托人从苏州捎来的桑蚕丝线,泡在灵泉里浸过,别说洗一次,就是反复搓揉也不会轻易掉色;而这块方巾的线,摸起来粗糙发脆,染料还带着一股刺鼻的化学味,分明是市面上最便宜的涤纶线。再看布料,也是粗制滥造的白棉布,和合作社统一采购的细棉布料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李主任,这不是我们合作社的货。” 姜芸语气肯定,“你看订单记录,咱们给百货大楼供的牡丹方巾,是上个月二十号发的批次,绣线用的是浅粉掺米白,针脚是‘打籽绣’的牡丹芯,你再看这块 ——” 她指着投诉方巾上的牡丹,“芯子是平针绣,颜色还偏深,明显不是一个路子。”
李主任皱着眉:“可客户说,这是从百货大楼‘芸香合作社专柜’买的,小票还在呢!我已经让百货大楼把剩下的货下架了,你要是不能给个说法,后续的订单……”
姜芸知道这事不能拖。她立刻叫小赵把上个月二十号的出货记录抱来,一页页翻查 —— 那批牡丹方巾共两百块,由王强和另外两个学员负责缝制、检验,每块的编号都登记在案。“王强呢?” 姜芸抬头问,却没见着人。
“刚才还在原料仓库那边,说要找新到的绿丝线……” 张桂兰话没说完,就见小满快步走过来,对着姜芸比划起手势 —— 她先是指了指原料仓库的方向,然后双手做了个 “偷偷抱东西” 的动作,最后指了指王强的名字牌。
姜芸心里一动。之前小满就曾用手势提醒过她,王强总在绣班结束后偷偷留在绣房,抄录她写在黑板上的针法笔记,当时她没点破,只当是王强急于学好手艺。现在看来,恐怕不止如此。
“周大哥,麻烦你跟我去原料仓库看看。” 姜芸对周建军说。两人刚走到仓库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王强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 不是说好了,这批货你先给我结一半钱吗?怎么又说要等卖出去?”
姜芸推开门,只见王强正背对着门,手里攥着一块没绣完的牡丹方巾,地上还放着一摞用黑塑料袋装着的半成品 —— 那些半成品的布料、绣线,和投诉方巾上的一模一样。王强回头见是姜芸,脸 “唰” 地白了,手忙脚乱地想把塑料袋藏起来。
“这些是什么?” 姜芸走过去,拿起一块半成品,果然没看见 “芸香花” 标记。周建军也拿起一块,摸了摸布料,皱着眉说:“这是城西那家山寨纺织厂出的布,上次查王桂香代加工时,我见过这个布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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