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交会展馆的路灯亮起来时,姜芸才带着合作社的姐妹们回到租住的招待所。房间是临时拼的双人间,靠墙摆着两张铁架床,中间挤了张木桌,桌上摊着今天签下的订单,还有那幅刚修复好的《荷塘月色》挂毯 —— 她特意带回来,想再检查一遍灵泉修复后的丝线状态。
暖黄色的台灯照在挂毯上,荷叶上的露珠绣纹泛着柔和的光,姜芸指尖轻轻拂过,手腕却只有极淡的麻意,比白天修复时更弱了。她坐在床沿,从帆布包里掏出小镜子,借着灯光拨开发帘 —— 鬓角那根新增的白发,在黑发里格外显眼,像一根细白的绣针,扎得她眼睛发涩。
“灵泉怎么越来越弱了……” 她低声呢喃,想起苏婉清日记里写的 “灵泉需以传承之念滋养”,之前教绣班学员基础针法时,白发曾少过一根,可这次广交会上用灵泉修复绣品,消耗远大于滋养。她把镜子扣在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母亲留下的金针 —— 针身冰凉,刻着细小的 “婉” 字,和苏婉清日记里提到的绣针款式一模一样。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是张桂兰的声音,带着点急促:“姜社长,您睡了吗?有件事我得跟您说。”
姜芸起身开门,张桂兰抱着件叠好的蓝布衫站在门口,脸色比白天在展馆时沉了些,进门就把布衫放在桌上,声音压得很低:“刚才我去楼下打水,碰到那个穿灰西装的东洋男人了 —— 就是今天在咱们展位拍照的那个,他叫森田。”
姜芸的心猛地一紧:“他找你了?”
“嗯,” 张桂兰点头,手指攥着布衫的衣角,指节泛白,“他跟我说,要是我能偷偷把您教的‘虚实乱针绣’针法写下来给他,他就给我五百块钱,还说能帮我在东洋开个绣坊,比在合作社赚得多。”
五百块在 1982 年可不是小数目,够普通农户攒大半年的。姜芸看着张桂兰紧绷的脸,忽然想起张桂兰之前在国营刺绣厂,因为不肯偷学厂里的核心针法,被厂长穿小鞋才辞职的事。她没急着问结果,只是递了杯热水过去:“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能怎么说?” 张桂兰接过水杯,指尖碰着杯壁的暖意,语气松了些,“我跟他说,苏绣的针法是姜社长教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不是用来换钱的。他还想拉我到楼梯间说,我怕他纠缠,就跑上来了。”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他塞给我的,我没要,扔在楼下垃圾桶了,不过我扫了一眼,上面好像写着‘陈先生已同意配合’。”
“陈先生?” 姜芸接过纸条 —— 是张泛黄的便签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中文写着半句话:“陈先生已同意配合,下周取针法样本”。不用想,“陈先生” 就是陈嘉豪。之前怀疑陈嘉豪背后有东洋资本,现在终于确认了 —— 他们不仅想垄断绣品销售,还想偷取苏绣针法,彻底掌控这条产业链。
姜芸把纸条捏在手里,纸边硌得掌心发疼。她想起白天陈嘉豪假惺惺的道歉,想起森田盯着丝线盒的眼神,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桂兰,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们把针法偷走的。”
张桂兰点点头,又犹豫了一下:“姜社长,我就是担心…… 他们会不会再找其他人?咱们合作社里,还有几个姐妹家里条件不好,怕他们经不起诱惑。”
“会的,” 姜芸语气很肯定,却没显露出慌乱,“明天我跟大家开个会,把这事说清楚 —— 针法是咱们的根,丢了针法,就算赚再多钱,也不是苏绣传人了。” 她看着张桂兰,忽然想起苏婉清日记里的 “传承之念”,心里一动,“桂兰,你之前在国营厂学过‘盘金绣’的基础,明天开会的时候,你能不能跟大家分享一下?咱们互相教,互相学,把针法传得更扎实些。”
张桂兰愣了愣,随即笑了:“当然能!我还怕我那点本事拿不出手呢。”
等张桂兰走后,姜芸重新拿起镜子,看着鬓角的白发,忽然想去试试 “传承” 能不能真的滋养灵泉。她走到桌边,把小满白天落在这儿的绣绷拿过来 —— 小满今天绣了半朵小雏菊,针脚还不太整齐。姜芸坐在台灯下,拿起针线,想教小满怎么把打籽绣的籽绣得更圆润些。
指尖刚碰到小满绣的雏菊丝线,手腕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暖意 —— 比白天修复绣品时强多了!姜芸心里一喜,赶紧穿针引线,一边在废布上演示打籽绣的针法,一边轻声念着步骤:“先把线绕在针上三圈,再把针从线圈里穿过去,拉的时候要轻,不然籽会散……”
她念得很慢,手指的动作也放慢了,像是真的在给小满讲课。暖意顺着指尖慢慢流遍手腕,头皮的发麻感渐渐消失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鬓角 —— 那根新增的白发,居然比刚才淡了点!虽然还没完全消失,但确实不那么扎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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