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午后,阳光透过塞纳河畔的梧桐树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对于这座浪漫之都而言,这本该是一个慵懒而惬意的时刻。然而,在姜芸所在的酒店套房里,空气却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琴弦,紧绷得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新闻发布会带来的巨大声浪,此刻正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沉淀下来。媒体的赞誉、法国文化部的合作意向、民众的支持……这些本该让人欣喜若狂的胜利,在姜芸心中,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看得见轮廓,却感受不到真实的温度。
她的身体在发出抗议。
发布会结束后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并非偶然。此刻,她坐在沙发上,手捧着一杯温热的水,指尖却依旧冰凉。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胸腔里有一团看不见的湿冷棉花,沉重地堵在那里。她悄悄抬手,抚上自己的鬓角。那根新生的白发,像一根冰冷的银针,刺痛着她的神经。发根处那抹不祥的暗红,仿佛是身体内部正在发生的、一场无声的战争所泄露出的烽火。
灵泉的反噬,从未停止。它只是在等待,等待她最松懈的那一刻。
“姜姐,你还好吧?你的脸色很难看。”林晓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拉了回来。她刚挂断一个电话,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姜芸放下水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山崎雄一被限制出境了,但人还在酒店,法国警方暂时还不能对他采取强制措施,说是在等待进一步的证据。”林晓坐到她对面,眉头紧锁,“卢浮宫那边已经正式道歉,并承诺会加强安保。但是……”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姜姐,我们虽然赢了舆论,但山崎这个人,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我总觉得,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姜芸沉默了。她何尝不知道。山崎的野心,是篡改历史,这种级别的贪婪,绝不会因为一次挫败就烟消云散。他就像盘踞在暗处的蜘蛛,即使一张网被撕破,他也会立刻织出另一张。
就在这时,林晓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起,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喂,亨利先生?……什么?……好的,我们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林晓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卢浮宫的保安亨利,”她急切地说,“他刚才在清理皮埃尔被解雇后留下的办公室时,在废纸篓里发现了一张被撕碎的快递单。他拼凑起来,发现是一个昨天下午从巴黎寄往日本东京的加急国际快递,收件地址是山崎株式会社的总部。而寄件人……是皮埃尔的一个化名。”
姜芸的心猛地一沉。
“快递单上没有写物品名称,但亨利先生说,他昨天看到皮埃尔曾带着一个长长的、用防震泡沫包裹的盒子,从侧门离开了卢浮宫。那个盒子的尺寸……和《百鸟朝凤》的绣框非常相似。”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山崎雄一!他在被限制出境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知道自己可能无法亲自带走真品,于是策动了最后的保险——让皮埃尔,这个已经被他抛弃的棋子,在最后一刻,将偷来的《百鸟朝凤》真品寄回日本!
这不仅仅是盗窃,这是在全世界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一次赃物的转移。一旦真品回到日本,山崎株式会社就可以凭借它,大肆宣扬“苏绣源于东洋”的谬论,甚至可能利用日本国内的法律,抢先申请所谓的“版权”和“专利”。到时候,他们再想追索,将难如登天。
“快递什么时候能到?”姜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我查了航班号,是今天下午五点的飞机,现在已经飞在半路上了。明天上午,就会抵达东京成田机场。”林晓飞快地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着键盘,屏幕上跳出一张世界地图,一条红色的航线从巴黎延伸至东京,像一道刺眼的伤疤。
“联系快递公司,拦截它!”姜芸猛地站起身,一阵眩晕再次袭来,她扶住沙发靠背,才稳住身形。
“我试过了!”林晓的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感,“跨国快递的拦截程序非常复杂,需要收件方主动放弃或者警方出具正式的法律文件。等我们走完流程,包裹早就到手了!”
套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室内却寒意逼人。她们赢了舆论,赢了尊严,却可能输掉最关键的物证。那件承载着姜芸母亲记忆、承载着苏绣百年荣辱的真品,正在飞向它的敌人手中。
姜芸闭上眼睛,脑海中一片混乱。灵泉的反噬,身体的疲惫,此刻都化作了尖锐的焦灼。她仿佛能看到那件《百鸟朝凤》被冰冷的塑料膜包裹着,躺在黑暗的货舱里,像一件被流放的珍宝,正一步步远离故土。
不。绝不可以。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那丝因疲惫而生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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