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光渐隐,笔尖温润。格蕾修立于螺旋观景台之巅,俯瞰下方如星河般旋转的光门群。阿哈赋予的“欢愉”之力在血脉中低吟,不再是外来的馈赠,而是化作了本能的一部分。她能感知到每扇门后世界的“情绪”起伏,那些激烈的、温暖的、绝望的、希望的色彩,如同交响乐般涌入她的灵觉。
她抬起画笔,无需刻意驱动,意念微动间,笔尖的虹光便自然流淌,在虚空中勾勒出通往“天元突破”世界的灿烂光轨。门扉洞开,西蒙那金红色的炽烈“颜色”扑面而来,带着钻头的轰鸣与热血的呐喊。
就在她即将踏入的前一刹那——
呜——!
一声尖锐、完全不似方舟平日温和嗡鸣的警报撕裂了空气!整个方舟剧烈一震,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从最核心的深处迸发,仿佛某种古老的程序被强行激活。
所有光门的光芒瞬间黯淡、紊乱,如同受到惊吓般明灭不定。格蕾修手中的画笔更是猛地脱手悬浮,笔杆上螺旋的彩虹纹路疯狂闪烁,最核心处那一道来自宇宙裂隙的、始终未曾消散的紫色骤然暴涨,压过了所有其他色彩!
它不再是细微的脉络,而是化作一道凄厉的紫色闪电,击中了观景台中央的空地。
滋啦——!
空间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但没有溢出异世界的景象,也没有访客跌落。从那裂口中汹涌而出的,是浓稠得化不开的、灰败中夹杂着绝望暗紫的“雾气”。那并非水汽,而是高度凝聚的……记忆的残渣与崩坏的哀鸣。一股熟悉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气息弥漫开来——那是崩坏的味道,却更加古老、沉寂,带着墓穴般的冰冷。
“紧急状态!检测到超高强度同源信息素逆流!坐标强制覆盖……锁定:前文明纪元·往世乐土(记忆备份存档点)!”中央控制系统的声音失去了所有拟人的波动,变回冰冷彻骨的机械音,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恐惧的颤音。
往世乐土?!
格蕾修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片本应随着终焉降临而彻底封闭、成为纪念碑的记忆之地,那个由十三英桀共同构筑的数据天堂与坟墓……为何会以这种方式,主动找上她?
裂口稳定下来,形成一道不断逸散着灰紫尘埃的、不稳定光门。门后不再是方舟洁净的舱壁,而是扭曲、破碎的景象——枯萎的玫瑰园,断裂的苍白雕塑,以及……无数个踉跄游荡的、半透明的影子。
那些影子有着她刻骨铭心的轮廓:凯文手持劫灭的沉重,伊甸歌唱时的哀婉,千劫爆燃的狂怒,苏静坐的悲悯……但此刻,它们只是空壳,被剥离了所有鲜活的色彩与记忆,只剩下最纯粹的“形态”被某种力量扭曲、填充了无尽的虚无与恶意,如同提线木偶,散发着对一切生者印记的憎恨。
“记忆之癌……”格蕾修喃喃自语,想起了梅比乌斯曾偶尔提及的、关于数据备份过度沉淀可能产生的可怕病变。乐土,正在被它自身的过往吞噬。
“格蕾修……?!真的是你?!”一个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和急切的声音从门内破碎的廊柱后传来。
粉色长发如疾电般闪过,樱的身影倏然出现,挡在格蕾修与那些可怖影子之间。她的刀已出鞘,刀身却布满了裂纹般的侵蚀痕迹,原本清冷的气质被疲惫和焦灼取代,衣袂上沾染着数据崩解后的灰烬。“你不该来!快走!乐土的‘基石’正在崩解,这些‘往昔之影’会吞噬掉所有它们接触到的‘真实’!”
话音未落,凯文的影子已然举起那由虚无凝聚的“劫灭”大剑,带着冻结灵魂的死寂,轰然斩落!没有热量,只有剥夺一切生机的绝对零度。
格蕾修本能地翻滚避开,原先所立之处的地面瞬间覆盖上一层永不融化的幽暗冰霜。但她没有反击,也没有试图防御。在影子攻击的间隙,她感受到了……那冰冷死寂之下,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源于本尊烙印的渴望。
它们不是敌人。它们是饥饿的亡魂,渴望着被铭记的“真实”来填补自身的虚无。
格蕾修站定了身体,无视了樱焦急的呼喊。她举起了仍在嗡鸣的画笔,虹光与那不祥的紫色交织闪烁。但她没有勾勒武器或护盾。
她画下了——凯文手握一片逐渐融化的雪花,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属于少年时代的迷茫。
只是一幅微小、短暂的光影之画。
斩落的巨剑,骤然凝固在半空。凯文的影子那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那幅画,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凯文”本身的色彩极短暂地闪过,一滴完全由数据构成的、冰晶般的“泪水”竟从虚无中凝结、滑落。
“它们……渴望被记住真实的样子。”格蕾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死寂的力量。
她明白了。欢愉……并非只有笑声。直面破碎的过往,为亡魂找回失落的色彩,同样是穿透绝望的一种方式。
画笔再次挥动,这一次,色彩泼洒得更加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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