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把苏晚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展平的纸。
她刚把母亲从抢救室推出来,护士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病人肺部感染加重,引发了心衰,必须立刻住院观察,这是缴费单,先去交一下。”
缴费单上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五千八百块。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抢救了。苏晚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站在缴费窗口前,看着前面排队的人手里攥着的医保卡和厚厚的现金,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的医保卡早就因为断缴停了,所有费用都得自费。
口袋里只有陈瑶留下的两千块现金,还有她从出租屋翻出来的几百块零钱,加起来不到三千。
“下一个。”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喊。
苏晚往后退了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我再想想办法。”
她走到走廊尽头的长椅坐下,把脸埋在膝盖里。急诊室永远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息,哭喊声、脚步声、仪器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困在中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催债律所发来的短信,措辞比上次更严厉:“苏晚女士,您的还款期限已不足三日,若仍未清偿,我司将依法申请强制执行,包括但不限于冻结您名下所有账户、查封您的居住场所……”
居住场所?她那间租来的三十平米小屋,连查封的价值都没有。可他们要是真去了,惊动了房东,她可能连最后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苏晚拿出手机,翻遍了通讯录,想找个人借钱,却发现能打的号码屈指可数。父亲的号码依旧打不通,亲戚们自从家里破产后就断了联系,朋友里只有陈瑶能帮她,可她已经欠了陈瑶太多。
手指划过林薇薇的名字时,她停顿了一下。那个总是笑着说“晚晚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的女孩,此刻说不定正和赵天宇在哪个高级餐厅吃饭。苏晚自嘲地笑了笑,划了过去。
她不能求林薇薇。上次借钱被拒的难堪还在眼前,更何况,她隐约觉得林薇薇最近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像藏着什么算计。
“小姑娘,你的钱凑齐了吗?”护士拿着病历夹走过来,语气里带着同情,“医生说病人情况不太稳定,最好今晚就能用上进口药。”
“进口药……多少钱?”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
“一天大概一千二。”
苏晚的心沉到了谷底。一千二,刚好是她之前凑不齐的医药费,现在又多了这么一笔。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申城的夜景很美,霓虹灯闪烁,像打翻了的珠宝盒,可这繁华与她无关。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钥匙,那是打开衣柜抽屉的钥匙,也是她藏着设计稿的地方。此刻,那些曾经让她觉得充满希望的线条和图案,突然变得轻飘飘的,连让母亲用上进口药的力量都没有。
“也许……可以卖掉?”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想起大学时,有人出五千块想买她的毕业设计稿,被她拒绝了——那是她的心血,是她对设计的执念,她不想让它变成廉价的商品。
可现在,五千块就能让母亲用上进口药,能让她多撑几天。
苏晚咬着下唇,走到走廊的自动贩卖机旁,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却压不住心里的燥热。她拿出手机,打开一个设计交流群,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不敢打字。
这个群里有很多独立设计师,偶尔会有人发布接单信息。苏晚以前从不敢在这里说话,总觉得自己的设计太“草根”,拿不出手。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护士匆匆跑出来喊:“苏兰家属!病人心率下降,需要立刻抢救!”
苏晚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扔下手机就冲了过去。隔着玻璃,她看到母亲躺在病床上,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医生和护士围着病床忙碌,各种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妈……”苏晚抓住一个路过的医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们会尽力的,但病人情况很危险,你先去缴费,有些药需要立刻用。”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快步走进抢救室。
苏晚跌跌撞撞地回到长椅旁,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碎了一角,是刚才慌乱中摔的。她深吸一口气,在设计群里打下一行字:“有谁需要设计稿吗?什么风格都可以,价格好商量。”
消息发出去后,像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应。群里依旧在讨论最新的时装周,分享昂贵的面料样本,没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求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抢救室的灯还亮着。苏晚的手机终于响了,她以为是有人接单,赶紧接起来,却是催债公司的电话。
“苏晚女士,我们已经查到你母亲在市一院住院,”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冰冰的,“如果你不想我们去医院‘拜访’,就赶紧想办法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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