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下的喊杀声,随着太阳沉入地平线,终于轻下去。
血从城门洞里漫出来,把青石板路泡成黏脚的暗红色。
打扫战场一直忙到深夜。
这一仗最值钱的战利品,北狄那位凶名在外的靖南王,铠甲被扒个精光,像条死狗一样被扔进云州大牢最深处。
地牢里,空气又湿又臭,混着血和霉菌的味道。
靖南王被铁链锁在墙上,满脸泥污血块,一双眼却还像被逼到绝路的狼,冒着凶光。
蔺宸就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木椅上,两人之间,一盏油灯的火苗跳动,把影子在墙上扯得奇形怪状。
周烈一身甲胄没脱,站在蔺宸身后,脸黑得像锅底。
“说。”
蔺宸吐出一个字,声音平得像结冰的湖面。
靖南王朝着地上,啐出一口血沫。
“呸!”
他扯着嘴角,喉咙里挤出砂纸打磨似的笑声。
“想从老子嘴里问出东西?你们大夏的皇帝是娘们吗?只会派些下人来?”
周烈的手“锵”地按在刀柄上,吼道:“找死的东西!”
蔺宸抬抬手,拦住他。
审讯,就这么僵住。
......
一墙之隔的杂物间,沈曼曼把眼睛死死按在墙上一个通气孔上。
她本该在周烈安排的上房里歇着,可外面动静这么大,她哪里睡得着。
【啧啧,还挺横。】
【这北狄王爷看着五大三粗,骨头还挺硬。】
【可惜啊,你硬错了地方。】
她闲着没事,把周烈那几箱子攒了三年的密报翻个底朝天,看得比听说书还起劲。
【我刚看的密报里说,这位王爷,小时候最怕他那个当太子的亲哥。有一次为了抢一个舞女,被他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棍子打断了左腿。】
【所以他走路,左脚总比右脚慢半拍。】
【他这辈子最恨的人,是他们北狄的兵部尚书,叫李格。天天在朝堂上跟他作对,挖他墙角,抢他的兵。】
地牢里。
蔺宸原本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的手指,停下。
他慢慢站起来。
灯火的阴影把他整个人吞进去,像是从黑暗里长出来的。
他一步步,走向被铁链锁住的靖南王。
“你的腿,”他开口,声音很低,像情人间的私语,“还疼吗?”
靖南王脸上讥讽的狂笑,一下僵住。
他全身的肉都绷紧,那双狼一样的眼睛里,第一次裂开一道缝。
他死死盯着蔺宸,嘴唇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哎哟!表情变了!有戏有戏!】
沈曼曼激动得差点叫出声,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瓦罐,发出一声轻微的“叩”。
地牢里瞬间死寂。
蔺宸的头猛地一偏,目光像两把刀子,朝沈曼曼这边射过来。
沈曼曼吓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整个人缩进黑暗里,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还好,蔺宸的目光只停留一瞬,就重新落回靖南王身上。
他俯下身,靠得更近。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沈曼曼却能从靖南王那瞬间扭曲的脸上,读出极致的恐惧。
“朕听说,你那位太子哥哥,手段一向很辣。”
“你说,”蔺宸的语气很轻,甚至带着点好奇,“等朕攻破你北狄国都,把你......原封不动地交给他。”
“他会不会,亲手再打断你另外一条腿?”
“毕竟,他最讨厌别人跟他抢东西,不是吗?”
靖南王的脸色,从白变灰。
他喉咙里挤出一声被掐住脖子的嘶吼,混着无边的愤怒和刻进骨头里的恐惧。
“至于你的死对头,李尚书......”
蔺宸直起身子,慢悠悠地踱了两步,像在欣赏一件快要碎掉的玩意儿。
“朕觉得,他是个聪明人。”
“等你死了,朕会好好扶持他,接管你手下所有的兵马。”
“你的部下,你的封地,你的女人......以后,都是他的。”
“不——!”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靖南王的胸膛里炸开!
“哗啦啦——”
铁链被他挣得疯狂作响,他眼珠子暴突,死命往前扑,想撕碎眼前这个男人。
他看着蔺宸,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敌人。
而是像在看一个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知道他所有秘密的魔鬼。
“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哇哦,彻底崩了。】
【这心理防线,跟纸糊的似的,一捅就破。】
隔壁的沈曼曼,兴奋得差点原地蹦起来,这可比任何话本子都刺激!
靖南王大口喘着粗气,那身硬汉的壳子,碎得连渣都不剩。
对兄长的恐惧,对政敌的憎恨,对失去一切的恐慌......所有情绪拧在一起,最后变成一股想毁掉一切的疯劲。
他忽然笑起来。
笑声又哑又癫,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快意。
“好!好!你想知道,我全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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