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的蓝光如水波般荡漾,熊大躺在医疗床上,全身缠着生物纤维绷带,像只被蛛网捕获的巨熊,胸腔随着呼吸机节律微弱起伏。
各种管线与传感器如同诡异的藤蔓缠绕着他魁梧却破碎的身躯。
在钱老大的地下拳场的这些年,数百场大大小小残酷至极、不计生死的比赛给熊大的身体造成的损伤几乎是不可修复的,饶是顾阳的兄弟宋晨是海市首屈一指的外科圣手,在面对这样一幅残破的躯体,也已然忙得满头大汗
汪沅静立在玻璃墙外,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墙面,留下几道模糊的痕。她已经换下了那身沾了血的作战服,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衣,反而衬得脸色有些苍白。舱内循环系统单调的嗡鸣敲打着她的耳膜,也敲打着某些被深埋的情绪。
这是她踏出那一步后,在她的幽灵名单里,第一个从死亡边缘硬生生拖回来的人。
她看着伤痕累累的老熊,心里似有团怒火在燃烧,一团名叫仇恨的怒火,烧得发红,烧得发烫,烫得她整个身躯从里到外,从**到灵魂,每一处都在痛。
汪沅的指尖还残留着隔离舱的冰冷,目光落在熊大被呼吸面罩遮去大半的脸上。这个北欧大汉脸上那粗犷的眉骨,紧抿的嘴角,即便在昏迷中仍透出的那股悍勇之气,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骤然击碎时光的隔膜。
枪声。
并非现实,而是记忆深处炸开的爆鸣。
眼前无菌室的纯白瞬间剥落,被热带雨林黏腻潮湿的墨绿取代。硝烟与腐叶的气味蛮横地挤走消毒水的味道,灼热的风扑在脸上,带着血的铁锈味。
瞬间,她又看见“蝮蛇”了。那个总爱在枪托上刻正字记仇的狙击手,此刻正靠在她身边的泥泞里,咬着牙用匕首剜出肩头的弹头,血糊糊的手把滚烫的弹壳抛给她,咧嘴笑骂:“妈的……下次得让那帮杂种双倍还回来!”
爆炸的气浪。
仿佛还能感到灼热碎片擦过脸颊的刺痛。她下意识地绷紧下颌。耳边响起“火鸟”嘶哑的吼声,那家伙总冲在最前面,身上的炸药比谁都多:“Rakshasa!左边!炸他狗娘养的!” 接着便是地动山摇的轰鸣,和火鸟标志性的、疯狂的大笑。
还有“医生”…那个总冷着脸,却能在炮火连天里精准缝合动脉的秀气小伙子。他的手指总是冰凉,按在伤口上却能奇异地止痛。最后时刻,他把自己那支总能救命的特效针剂推给了汪沅,自己却永远留在了万毒森林那片远古丛林里,只剩一句被炮火吞没的:“走……!”
那些面孔,一张张的在汪沅眼前闪过,
那些声音,那些背靠背的温度,那些绝境中托付性命的信任……一幕幕,一场场,快得抓不住,又慢得刻骨铭心。他们曾像一群嗜血的孤狼,在世界的阴暗面咆哮厮杀,舔着彼此的伤口,以为能一直这样撕咬下去,直到……
直到命运的子弹,或是别的什么,将他们一个一个夺走。
冰冷的现实猛地倒灌回来。无菌室的寂静沉重地压下来,只有医疗设备规律的滴滴声,提醒着她此刻的时空。
眼前只有熊大沉睡的脸。
他们都还没回到她身边,现在还只有她一人
一种尖锐的孤独感猝不及防地刺穿心脏,比任何子弹都疼。
汪沅一下子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
疼痛,极致的痛感。。。。来得猝不及防。
她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带着某种沉寂已久的、对并肩战斗的渴望。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喉间那即将喷涌而出的哽塞,将翻涌的血色记忆强行摁回心底最深处。
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顾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的生命体征稳定了,后期修复是慢功夫,急不来。”他递过一份电子病历,“他能活下来,七分靠你抢回来的速度,三分靠他自个儿的坚持。”
汪沅没接,也没回头,目光仍牢牢锁在舱内那人身上。
“值得吗?”
顾阳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底的审视,和不解的疑虑,“因他耗费的资源,够武装一个小型突击队。”
汪沅终于动了。
她慢慢转过身,黑沉沉的眼睛看向顾阳,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后者下意识地收敛了气息。
“他,值得。”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刀刃刮过骨缝,“他是第一个。”
第一个证明她这条路能走通的人。
第一个可能站在她身边的同伴。
她抬手,按在隔离舱的通行锁上。虹膜扫描的微光掠过她的眼底。
“我去看看他。”
汪沅不想去看顾阳眼中的疑惑,现下也无法解释她做这件事的原因,她沉默转身。
舱门滑开,更浓的药水味混合着金属和一股极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走到床边,看着熊大即便昏迷仍紧蹙着的眉头,那上面还残留着搏杀时的凶悍痕迹。
监护仪的滴答声是这间纯白牢笼里唯一的时间刻度。熊大偌大的身躯躺在层层绷带与支架的禁锢中,像一头被巨兽撕扯过的棕熊。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动胸腔微弱起伏,面罩上凝结着稀薄的血色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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