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宋 第456章 过与错

赵顼这几年干得相当不错，成绩斐然。老太太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别看她每次出面都为旧党站台，就认为她反对变法，是个保守派。怎么可能呢？赵顼可是她外孙啊！至于其他人，除了一个曹芊芊，那都不叫事儿。

屋内三人清楚，老太太那么做不过是为了踩一脚刹车，避免矛盾激化，有人掀桌子。她说的每一句其实都是赵顼想说，但自己又不方便说的话，而已。

所以当赵顼提出收服王大卫的想法，老太太略加思索，也就同意了。堂堂大宋官家，收服一个化外野人，失败了又能如何？

正好曹七进宫来看她，当场扣下，顺手通知曹家，把人从西王庄撤回来。算是为赵顼的行动做一点前期铺垫。更多的，老太太就懒得管了。

不过老太太也藏了一点小心思。赵顼要做的事，无非两种结局，成，或者败。

成，最后应该需要一个人，泣血上奏，恳请官家饶王大卫一命。败，除了让赵顼积累经验外，大概率也需要一个人，折冲樽俎，化解矛盾。

不论哪一个，都是老太太为曹七精心准备的角色，只待时机一到，放其出宫便可。

可惜，曹芊芊小朋友不明白，非要闹，还玩起了绝食的小把戏。老太太气坏了。

而更可惜的是，故事压根儿没按剧本走，莫名其妙地闯出了第三条路。唯一庆幸的，就只有曹七的角色依旧美妙。真是有福之人不用愁啊！

三人简单聊了几句，算作复盘。

曹太皇太后问道：“仲针，可有打算？”

赵顼思索片刻，回道：“孙儿不甘心，想再试一次。”

“哦！”曹太皇太后语气平淡，听不出赞同还是反对。

老太太只是在心中盘算：以前你只看过传回来的消息，那都忍不住；现如今，又是吐真剂，又是震撼弹的，自然更忍不了了。要不要问一句有几成把握？算了，不用问，肯定更没有。但，还是得问一句。

“有计划了？”

赵顼：“还没有。孙儿打算花些日子，从长计议，好好谋划一番。”

曹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心中高兴：瞧！这就是成长嘛！败得很有价值。不过作为一名传统型长辈，脸上是一点儿没露出来。

于是年轻的赵顼就有些着急，赶紧补充：“大娘娘曾教导过孙儿：野有遗贤，乃君之过......”随后压低声音，“不用而不除之，乃君之错。”

曹太皇太后立马严肃起来。

这两句的确是她教过的，其中的“过”和“错”，通常意思差不多，但在这两句中，却有天渊之别，那是“生”与“死”的距离。而且，时至今日，她也依然认为，这两句无比正确。

“既然如此，那你就放手去做吧......”

“诺！孙儿多谢大娘娘。”不等曹太皇太后说完，赵顼激动得站起身，一躬倒地。

虽然被打断，老太太却也不恼，正要接着说下去，忽然，一个念头涌起：自己也一把年纪了，说不准哪天就没了。到那时，这娘俩可怎么办？还有，自己的确是老了，就拿今晚的事情来说，可谓大失水准。人呐！终究还是要服老。所以，从现在起，我得培养一个接班人，也不知道滔滔学了我几分本事。

曹太皇太后看向旁边的高太后。

母女连心。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感情一直都在。接收到信号，高滔滔心神一荡，两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好在她终究是曹太皇太后钦定的衣钵传人，迅速将情绪压下，执行任务。

“仲针，娘问一句，邓绾可是你派人杀的？”

赵顼一惊，急忙回道：“不是。娘，您怎么会这么想？儿再如何愚笨，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事来。”

高滔滔：“哦！我就是问问。娘自然是信你的。”

非常平淡的一句，却在赵顼脑海中炸响。

疏忽了，大意了。

你说不是你，你娘信，别人也信吗？

是不是你重要吗？不重要。嫌疑才重要。

身为官家，倒是不用担心被定罪。可是，依旧不妨碍你成为犯罪嫌疑人。

邓绾案如今握在吕公弼手中，对旧党而言，最佳策略难道不是将嫌疑引到自己这个官家身上，然后，就这么一直悬在那儿，始终不结案吗？

怀疑，只需一颗种子，它自会生根、发芽。

届时，会发生什么？

我给你卖命，你就真要我的命啊！那还玩个毛线？

眼见赵顼额角渗汗，高滔滔望向曹太皇太后，用目光复命：娘，我做的还不错吧？

曹太皇太后微微点头：满分。娘给你点赞。

两人一起看向赵顼，却见赵顼已经度过了短暂的慌乱期，渐渐平复下来。于是高滔滔问道：“官家有何计较？”

这一句的称呼不再用赵顼的原名，而是，官家。意思是：作为官家，面对这种局面，你该怎么办？

赵顼正襟危坐，面色冷峻，侃侃而谈：“邓文约乃国之栋梁，突遭横祸，朕痛彻心扉，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以祭邓文约在天之灵。

此案仅由刑部负责，朕恐其力有未逮，难竟全功。

邓文约生前是御史。故此，朕以为，御史台责无旁贷，理当调集人手，另起一路，彻查此案。

双管齐下，不负英灵。”

曹太皇太后和高太后一起点头。这就对了。

御史台，基本上算是新党的地盘。

这几年王安石推行新法，选拔新人，虽然有传闻说他不管什么烂人都收，但老王其实也是有一定章法的。

真有能力，能做事的，跟着他干主要工作。剩下那些只会捣乱的，统统扔进御史台。

所谓双管齐下，能不能抓到幕后凶手不好说，大概率会演变成狗咬狗，那么，赵顼这个官家肯定就安稳了。

皆大欢喜。散会。

哦？还剩个邓绾。那就没办法喽！人生嘛！就这样，哪来那么多公平公正？你瞧人家曹六，不公平了这么多年，不也快快乐乐地嘛！

次日一早，曹家解除了曹六的禁足令。曹六爷衣冠楚楚，迈步出府，上马，直奔西华门。曹太皇太后有诏：小六速速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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