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露水还没干透,苏瑶就扎进了太空玉米地。
胶鞋踩在湿泥里,每走一步都“咕叽”响,裤脚卷到膝盖,还是溅了满腿泥点。
她蹲下身,手指扒开玉米秆根部的土块,刚碰到根须就猛地缩手——本该白净壮实的根须,此刻缠满黑褐色的霉斑,黏糊糊的像裹了层烂泥,稍一用力就断成两截,凑近闻,一股冲鼻的腐臭味直往天灵盖钻。
“坏了!是根腐病!”
苏瑶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她顺着垄沟往前挪,膝盖磨得生疼也顾不上,短短二十米,三分之一的玉米都遭了殃。
有的秆子看着还青绿地立着,底下的根却烂了大半,风一吹就晃悠悠的,像随时要栽倒。再等两天,怕是整片地都要绝收。
“苏瑶!你快来看!我家那垄玉米也这样了!”老周扛着锄头从村西头跑过来,老远就喊,烟袋锅子攥在手里,袋里的烟丝撒了一路。他蹲在地里扒开土,看见烂根的瞬间,烟袋锅“当啷”掉在泥里,脸都白了:“这可咋整?这玉米是咱全村下半年的指望啊!”
周围的村民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吵开了。
张婶急得直拍大腿:“早知道不种这太空玉米了!普通玉米虽说产量低,也没这么娇贵啊!”
二柱子挠着后脑勺,嗓门比谁都大:“要不挖了重种?种点红薯土豆,好歹能填肚子!”
“挖了?现在补种啥都赶不上趟!”苏瑶猛地抬头,嗓子因为着急有点哑。
她摸出兜里的放大镜——还是上次张教授寄来的,蹲在烂根旁仔细看,霉斑上细细的白丝在镜片下看得清清楚楚。
脑子里飞速转着办法:村里的农药站半年前就空了,上次去县城问,
治根腐病的药早被抢光了,就算有,一斤药要三毛多,百十来亩地根本买不起;用化肥烧土?
去年试种普通玉米时试过,霉菌是死了,玉米苗也枯了一半,产量直接砍半。
“那总不能等着烂光吧?”有人小声嘀咕,语气里满是绝望。
苏瑶盯着手里的烂根,指节攥得发白,突然想起后山的石灰窑。
前阵子盖烘干房,剩了些石灰堆在窑边,还有村东头的泉眼,前阵子用泉水浇地,玉米叶片比别家的厚半倍,说不定能试试。
她猛地站起来。
拍掉手上的泥:“老周,你带两个人去后山窑上拉五十斤石灰,越快越好!其他人跟我去泉眼挑水,桶不够就把家里的洗衣盆、木桶都拿来!”
“石灰?那玩意儿是盖房子的!浇地里玉米不烧死才怪!”二柱子往后退了一步,满脸不相信,“苏瑶,你别瞎折腾了,到时候玉米没救成,连石灰都浪费了!”
“浪费?现在除了试,还有别的办法吗?”苏瑶拽住二柱子的胳膊。
往泉眼方向走,“这病是土里的霉菌闹的,石灰能杀霉菌,泉水能护根,就算只有一成把握,也比等着绝收好!”
二柱子还想说什么,被老周瞪了一眼:“听苏瑶的!她啥时候坑过咱们?”说着扛起扁担就往后山跑,两个年轻小伙赶紧跟上。
苏瑶带着剩下的人往泉眼走,路上碰见王大爷,老爷子听说玉米烂根,颤巍巍地回家把装粮食的木桶都抱来了:“苏丫头,你尽管用,只要能保住玉米,俺这桶就算劈了烧火也值!”
泉眼在村东头的山脚下,水流不大,却常年不断。苏瑶蹲在泉眼边,用木勺往桶里舀水,一边舀一边数:“一盆水兑两勺石灰,搅开了再浇,只浇根部,千万别沾到叶子,石灰烧叶!”她怕大家记不住,特意找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玉米秆,圈出根部的位置。
村民们拎着桶、端着盆往地里跑,苏瑶也拎着一个铁皮桶,跟着往回赶。刚浇了半垄,二柱子突然喊起来:“苏瑶!你快来看!这石灰水浇完,根上的霉斑好像少了点!”
苏瑶赶紧跑过去,蹲下来扒开土——还真有点效果!黑根上的黏腻感淡了不少,白霉丝也干了些,不像刚才那样一碰就掉。她松了口气,刚想让大家加快速度,就听见村口传来拖拉机的声音,有人喊:“县农资站的人来了!说要来看咱的病玉米!”
来的是个戴眼镜的技术员,穿件的确良衬衫,裤脚烫得笔直,踩在泥地里还特意踮着脚。他蹲在地里看了会儿烂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是重茬根腐病,没特效药,最好的办法是轮作,你们这地得荒两年,让土里的霉菌自然死光。”
“荒两年?我们喝西北风去?”老周急了,往前凑了两步,“技术员,就没别的办法了?哪怕贵点也行啊!”
技术员推了推眼镜,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办法也有,用进口杀菌剂,就是贵,一亩地要五块钱,你们这百十来亩地,得五百多块。先交钱,我再帮你们申请调货。”
五百多块?苏瑶心里一沉。村里的互助基金上个月刚给王大爷的孙子交了医药费,现在账上只剩二十八块三,还是卖红薯攒下来的。她攥紧手里的铁皮桶,指节都泛白了:“不用了,我们自己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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