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源泉之心”的最后一段路程,出乎意料地……平静。
这种平静并非死寂,而是一种带着审视意味的、紧绷的寂静。参天巨木依旧遮天蔽日,奇异的植物在阴影中无声摇曳,但那些之前无处不在的、充满恶意的窥视感和随时可能爆发的攻击**,却悄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巨大的、如同实质般的“注意力”。
仿佛整片森林都睁开了无形的眼睛,聚焦在这支小心翼翼前行的小队身上。
林黛走在最前面,她的左手紧握着那几块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晶蓝苔”晶体,右手则托着凯尔长老临时改造成的、结合了遗民技术与“方舟”系统优化算法的生物共鸣器。共鸣器顶端的水晶正散发着与晶体同源的微光,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与周围的环境产生着一种微妙的共振。
艾拉紧随其后,骨弓半开,箭矢搭在弦上,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她的存在,是这支“外交使团”最后的武力保障。
凯尔长老和其他几位擅长生物技术的遗民跟在最后,他们携带着用于首次“共存税”支付的特殊营养基质,以及记录设备和备用能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既带着朝圣般的虔诚,也带着赴死般的决绝。
林黛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松软的腐殖土中,无数细密的根须如同敏感的神经末梢,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微微颤动,传递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信息。周围的藤蔓不再试图缠绕攻击,而是如同卫兵般,在他们经过时微微向两侧让开,形成一条狭窄的、勉强通行的路径。那些隐藏在枝叶间、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眼睛(或许是动物,或许是某种活化植物的感光器官),也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不再流露出捕食的**。
这一切,都源于她手中那不断散发着“理解”、“歉意”与“和平协议”信息的共鸣器,以及她自身那持续输出的、稳定而包容的精神频率。森林意识在“观察”,在“评估”。它在用整个生态系统的感官,去验证这群“小虫子”是否真的与以往不同。
“我们……好像被夹道‘欢迎’了。”艾拉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荒诞感。她从未想过,自已有一天会在这片死亡森林里,享受到如此“礼遇”。
“它还在犹豫。”林黛轻声回应,额角有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高强度的精神共鸣并不轻松,“我们在它眼里,依然是陌生的、可能危险的‘异物’。这份协议,对它来说也是一场豪赌。”
终于,他们穿过了最后一片纠缠的巨型藤蔓区,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巨大的林间空地,空地的中央,并非想象中的金属建筑或复杂机械,而是一个……“活着的”泉眼。
泉眼由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半透明的根系盘绕而成,形成一个直径约十米的碗状结构。碗的中心,并非水流,而是一团不断缓慢旋转、流淌着七彩光芒的、纯粹的能量聚合体——那就是“生命源泉”的核心,“源泉之心”。它散发着温暖、磅礴的生命能量,让人心旷神怡,却又本能地感到敬畏。
而在泉眼周围,并非空无一物。无数形态各异的活化植物,如同朝拜的信徒般,静静地环绕着泉眼。有如同水晶雕塑般的巨树,有流淌着熔岩般光芒的藤蔓,有漂浮在半空、散发着星辉的孢子群……它们构成了森林意识最核心的“卫队”和……“感官”。
当林黛一行人踏入这片空地的瞬间,所有的“目光”——无论是植物的,还是那些奇异生物的——都齐刷刷地聚焦了过来。一股无形的、庞大如山岳的精神压力,轰然降临!
艾拉闷哼一声,几乎要单膝跪地,全靠顽强的意志力死死支撑。凯尔长老和其他遗民更是脸色煞白,呼吸困难,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股纯粹的意识洪流碾碎。
林黛也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手中的共鸣器光芒急剧闪烁。她咬紧牙关,将“方舟”系统提供的能量运转到极致,强行稳定住自已的精神,并将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共生平衡方案”,通过共鸣器和自己全部的精神意念,如同展开一幅巨大的卷轴,清晰而稳定地,投射向那团旋转的能量核心,投射向周围每一个代表着森林意识的个体!
没有语言,只有意象,只有规则,只有能量流动的模型和共存的愿景。
她“展示”了被划定的活动区与缓冲带;“演示”了温和的生物管理技术;“描绘”了定期回馈的能量如何滋养森林;“承诺”了人类将停止无差别的破坏;也“请求”森林约束它的造物,停止侵蚀……
整个空地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只有“源泉之心”旋转时发出的、如同宇宙呼吸般的低沉嗡鸣。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林黛能感觉到,那股庞大的意识正在以超越人类理解的速度,疯狂地运算、分析、推演着这份方案的每一个细节。它在评估风险,计算得失,理解那陌生的“契约”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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