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驶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小院,开上了大路。
老爸一直紧绷的肩背慢慢松弛下来,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郁结却没那么快散去。
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有引擎的嗡嗡声。
白言看着窗外,城市的景象逐渐取代了郊区的萧条,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
“爸,咱们接下来是去外公外婆家吗?”
老妈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拍了拍老爸的胳膊:
“走吧,早点过去,妈肯定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等着了。”
老爸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刚才的晦气都吐出去,重重地点了下头,方向盘一打,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越往那边开,连空气似乎都变得轻快了些。
车停在一个老式但整洁的居民小区里。
刚下车,单元门里就迎出来两个人——外公外婆早就掐着时间在楼下等着了。
“哎呦!来了来了!快让我看看我的大外孙!”
外婆嗓门洪亮,脸上笑开了花,几步就跨过来,先一把搂住白言,心肝肉地叫了一遍,然后才看向自己女儿和女婿。
“小锦,慎行,路上冷吧?快上楼快上楼,屋里暖和!”
外公话不多,脸上也是掩不住的笑意,接过白慎行手里明显比之前那份丰厚实在得多的年货,嗔怪道:
“又买这么多东西!家里啥都不缺!人来了就行!”
他仔细看了看女儿的脸色。
“小锦,看着气色还行,就是瘦了点,回头多吃点!”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上了楼。
一进门,一股浓郁诱人的饭菜香就扑鼻而来,桌上早已摆得满满当当,都是白言老妈从小爱吃的菜,还有特意给白言准备的炸年糕、糖醋里脊。
“快坐快坐!慎行,陪爸喝两杯?我这儿可有瓶好酒,就等着你呢!”
外公乐呵呵地拿出酒杯。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同样是吃饭,这里的氛围轻松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外婆不停给白言和他老妈夹菜,念叨着“这个补身子”、“那个长个子”。
外公则和白慎行聊着工作上的事,不是攀比和算计,而是真心的关切和提醒。
“单位里最近怎么样?听说你们那边有个新政策下来了,没受影响吧?”
“还好,爸,我们那边还算稳定。
而且最近也有消息我可能要往上调一调了。”
“稳定好,稳中求进更好。不求大富大贵,平平安安最重要。
小锦现在身子要紧,你多担待点。”
外婆拉着老妈的手,悄悄塞给她一个厚实的红包,压低声音:
“拿着,自己想吃点啥买点啥,别委屈了自己和我未来的外孙女儿!慎行那边……
他老家要是不像话,你们就少回去,别给自己添堵,有啥事有爸妈呢!”
这话说得轻声,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支撑力量。
老妈眼眶微微有点红,笑着点头。
吃完饭,白言挤在沙发上玩外公外婆专门给他买的小霸王游戏机,大人们围着茶几吃水果、嗑瓜子、看电视,聊着家长里短,笑声不断。
没有人显摆手表,没有人画大饼拉投资,更没有人提“超生”的压力和工作的窘迫。
在这里,他们就是普普通通、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白慎行明显放松了下来,脸上有了真切的笑意,甚至和外公下了两盘象棋,输得心服口服。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晚,城市的霓虹亮起。
车里的气氛完全不同了。
老妈靠着车窗,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似乎睡着了。
老爸开着车,偶尔通过后视镜看看后座玩累了开始打瞌睡的白言,忽然轻声说了一句:“
还是这边……舒服。”
白言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当然舒服。
因为这里有的是真心实意的牵挂和爱护,而不是算计和索取。
外公外婆在乎的是女儿过得好不好,外孙开不开心,女婿累不累。
而不是他们能带来多少东西,能帮上什么忙。
这份朴素的亲情,才是过年该有的味道,也是他们家在面对风浪时,最坚实的后盾。
被治愈之后的白慎行缓缓驾驶着车辆。
半开的车窗外闪过北风的呼啸声,车内的暖气被拐走了些,但是白慎行脸上的笑容却是没停。
他突然扭头看向坐在副驾的周锦,眉角闪过柔情。
“阿锦,这些年我家那边真是让你受苦了。”
周锦摸着越来越肿胀的肚子,眼里翻出了几片白。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我高中就看上你这头倔驴了呢~
谁知道你在大学才争点气。”
白慎行嘿嘿一笑,不过带着一丝即将捉弄人的坏。
“所以爸跟我说的,你当初哭闹着求爸那边找关系给你调到和我一个单位是真的?”
本来想看自家老婆不好意思的白慎行突然发觉一只手来到了自己腰间,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一瞬间收敛了笑意。
“老婆,冷静!孩子还在!我开车呢!”
“瞧你吓得,给你扯扯衣服呢,都夹汗了。”
周锦只是习惯性的吓唬了一下白慎行,她怎么也不可能拿自己家人开玩笑。
白慎行松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周锦。
城市中霓虹灯透过玻璃洒在女人脸上,五彩的光扩散后带着模糊,女人的眼神带着追忆。
“哼哼,那时候我就是想和你一起上下班,你有什么意见?”
现在的周锦早已没有了少女时代的害羞,猛烈的直球倒是给白慎行撞的有些心动。
白慎行空出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自己爱人的脑袋:
“没意见,只是比刚才更爱你了,但又总感觉没有下一秒爱你那么多~”
“咦!!肉麻死了……
但是我还要听!”
“只要你愿意……”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淌而过,映照着老爸似乎洋溢着幸福的脸。
白言坐在后面睁大了充满血丝的狗眼。
本来今天就很累了,他才打算在车上休息会儿呢!自家老爸老妈就整这出!
这是个什么事啊!
他此刻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父母是真爱,孩子只是意外这句话。
搞半天自己原来是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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