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一段路,两人是怎么走完水族馆剩余旅程的,白言和夏知允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他们仿佛两只笨拙的提线木偶,机械地移动着脚步,穿梭在一个个蔚蓝色的展缸之间。
五彩斑斓的鱼群、憨态可掬的海豹、梦幻摇曳的水母……所有这些之前还让他们惊叹不已的景象,此刻都沦为了模糊的背景板。
他们唯一的、清晰的感知,来自于彼此紧紧交握的手。
白言的手心有些汗湿,温热,甚至带着点灼烫,清晰地传递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能感觉到夏知允手指的纤细和微凉,以及她同样不平稳的、细微的脉搏跳动。
那只小手就那样信任地、带着点固执地躺在他的掌心里,柔软的触感无比真实,像是一道无形的纽带,将两人紊乱的心绪强行连接在了一起。
他没有再试图挣脱,夏知允也没有松开。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沉默中滋生、蔓延。
他们甚至不敢偏头去看对方的表情,只是目视前方,假装还在欣赏那些早已不入心的景致。
然而,那交握的双手,那近在咫尺的、能清晰感受到的对方的存在,却让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而黏稠的氛围紧紧包裹着他们。
心思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白言的脑海里混乱地闪过重生以来的点点滴滴,闪过夏知允安静陪伴的身影,闪过雨夜里她哭泣的脸庞和那个意外的拥抱,更闪过刚才她毫不犹豫将他护在怀中的决绝。
一种强烈的、名为“心动”的感觉,如同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清楚地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用“只是青梅竹马”来简单定义身边这个女孩。
而夏知允,同样心潮澎湃。
手心里传来的,是小白真实的温度和力量。
这简单的牵手,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说服力。
她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他的无措,但更多的是,他没有放开。
这份默许,像蜜糖一样,一点点渗入她的心田,将之前所有的忐忑、猜测和淡淡的委屈都融化开来。
她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微小的、带着羞怯的喜悦,正从心底最深处悄悄冒出头来。
她知道,她喜欢的人,心里并非没有她。
这个认知,让她整个人都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连脚步都变得轻盈了几分。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一路沉默地走出了水族馆那梦幻的蔚蓝色大门,重新回到了秋日明朗的阳光下。
喧嚣的人声和车流声瞬间涌入耳膜,现实的空气带着微凉,吹拂在滚烫的脸颊上,带来一丝清醒。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两人终于停下了脚步。手,还牵着。
沉默依旧在持续,但之前的微妙悸动,在现实的阳光下,似乎开始掺杂进了一丝不知所措的尴尬和……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白言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不能一直这样沉默下去,他必须说点什么。
他转过头,看向夏知允,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耳廓还带着未褪尽的绯红。
“知允……”他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
夏知允轻轻颤了一下,也缓缓转过头,清澈的眼眸对上了他的视线,里面带着一丝询问,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白言看着她,那些在脑海里盘旋了一路的、混乱的思绪,试图组织成语言:
“我……我知道……我们……我们现在这个年纪,可能……可能还不是考虑……考虑那些事情的时候……”
他语无伦次,笨拙地试图划清界限,却又觉得每一个字都苍白无力,“学习……还有未来……还有很多事情……我不能……我不能耽误你……”
他顿了顿,像是要给自己增加说服力,又像是某种承诺,语气变得更加认真,甚至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
“但是……你放心……我……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今天的事情……我会……我会处理好……你……你不要有压力,不要多想……”
他说得含糊其辞,既想表达自己意识到了她的感情,也想表明自己并非玩弄,更想为自己和她找到一个看似“安全”的出路。
然而,这些话听在夏知允耳中,却带着一种让她心疼的笨拙和……逃避。
他看着白言那难得露出窘迫和认真,却又明显在画地为牢的模样,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夏知允心里那点因为他的“负责”话语而升起的小小失落,忽然就被一种更强烈的、混合着理解和怜惜的情绪取代了。
她忽然轻轻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然后,在白言惊愕的目光中,她抬起了那只没有被他握住的手,纤细的食指,带着她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清香和指尖微凉的触感,轻轻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抵在了他的嘴唇上。
“嘘——”
白言所有未竟的话语,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堵了回去。
他浑身僵硬,只能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夏知允。
她仰着脸,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清冷感的脸庞上,此刻却绽放着一个极其温柔、甚至带着点释然和狡黠的微笑。
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洒下细碎的阴影,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光。
“小白,”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和坚定,“不用说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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