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扑扑的高台,今天也与苍白的曙光相遇了。
程危慢腾腾地爬上高台,在栏杆上蹭掉手掌沾的土,从高处俯瞰地面。
台子上还站了一个男人,身材清瘦,灰白色的执法官制服十分整洁,腰间有一枚象征着总局长的执法徽。
总局长看到,程危的肩膀和手臂打着石膏。
“怎么弄的?”
“几个疯子罢了。”
程危冷冷地回应,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总局长也没深究,两人就这样看着下方。
损坏的机器,坑坑洼洼的地面,下方是一片狼藉。
“这家工厂,今天就要关闭了。”
“你输了。”
程危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总局长笑了笑,倒不是在嘲讽程危,他的笑容里只有感叹。
“现在你明白了么?”
一个月前,南村的几个村民联手筹备,希望在南村开一间加工厂。工厂招募工人,帮助村民们把拾来的枯枝和碎煤块,加工成更耐用又安全的炭。
几个筹备人中,有一位老者和程危相识,便恳求程危帮助他们获得建厂资格。
程危向上找,找到了总局长。
按理说,这种能提供工作岗位又能惠及民生的事,市政府一定会批准的。
可总局长告诉程危,工厂绝对建不起来。
哪怕它只是一个轻量化的,与其他大企业资本没有任何竞争优势的小作坊。
程危不信,于是两人打了个赌。
看看权力和资本不介入,这个工厂到底能不能运行下去。
工厂建立的消息传出去了,南村的人都很高兴。谁不想进厂工作呢?要知道固定的工作意味着固定的报酬,稳定的食物。
天天去千里雪山附近刨食,饥一顿饱一顿,怎么比得上进厂?
过了几天,工厂建立的事还在传,许多南村人已经开始找关系进厂了。还有一个老太太找到了程危,她曾经给反抗军缝过布鞋,希望程危看在她的份上给一个进厂的名额。
到了第七天,消息在临近的西村传开了。西村也有不少人想去南村进厂,但更多人对此事颇有微词。
程危在西村巡视时,曾听到一个年轻人愤恨地自语。
“他们帮人精加工煤,那我的炭还怎么卖?”
第十五日,工厂开始建造。
南村来了很多人围观,但是程危能看出,有几个是西村的人。
大伙远远地看着,对建工厂这件事众说纷纭。
工厂开始建造的第二天,西村几个烧炭佬带着几户人家找上门,表达了让工厂关闭的希望。
如果是闹事的话,程危就可以介入了。可惜这帮人很聪明,只是对着工厂负责人诉苦。
炼煤是他们唯一的活计,更是西村许多人赖以生存的手段。
工厂要是建成,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饿死。
现在雇佣工人名录已经确定,大多数是南村人攀关系进来的,几乎看不到西村人。
工厂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停工。
第27日时工厂完工,南村仿照外面举行了剪彩。
剪彩的时候,有几个西村的小孩趁乱扔出两个装着臭水的罐子,水洒了一地,把工厂搞得臭烘烘的。
有人气不过,找几个本村的孩子去西村,把两个捣乱的揍了一顿。
工厂正常开业,第一天晚上就被人用石头砸了玻璃,锁芯也用锈铁丝堵住了。
许多工人不想卷入祸事,于是纷纷辞职。
第二天,工厂连一单都没接到。
第三天,一伙匪徒趁夜闯入工厂,将机器和炉灶砸烂后扬长而去,并嫁祸给城郊外的强盗。
至此,一间因美好初衷而建立的工厂宣告倒闭。
此时在高台下面,一具苍老的尸体浸在血泊中,不知是昨晚何时跳下去的。
“我输了。”
程危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总局长转过身,准备离开高台。
路过程危的时候,总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就是人性,这就是命运。”
工厂关闭后,南村和西村回归了往日的平淡。
两个村的穷人见面时还是会寒暄两句,接着一起抱怨生活的窘迫。
看来,贫穷就是癸寒城的命。
……
灰扑扑的高台,今天也与苍白的曙光相遇了。
程危慢腾腾地爬上高台,在栏杆上蹭掉手掌沾的土,从高处俯瞰地面。
程危很喜欢独处,不是他性格孤僻,而是自己待着的时候,那个男人总是会出现在他身边。
长发长须,须发乌黑,风不能动,雪不能沾。身上穿一件镶嵌钢板的猎户皮甲,背后一领斗篷静静地垂着。
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能让人心生希望。
癸寒城反抗军,将军敌丈。
敌丈看到,程危的肩膀和手臂打着石膏。
“怎么弄的?”
“几个疯子罢了,不碍事的。”
程危窘迫地把伤臂往后缩了缩,一向冷漠的他,此时竟露出憨傻的笑容。
敌丈也没深究,两人就这样看着下方。
忙碌的搬运工,银亮的金属车床,透着与癸寒城格格不入的高贵与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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