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字,轻飘飘的,却重逾山岳。
董老七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赌?他拿什么赌?
狗儿那边明显出了天大的纰漏,恐怕自身难保,还谈何叼回冰莲?
一旁的雷豹看着厉千山镇定自若的背影,心头疑云密布,忍不住上前半步,压低声音:
“门主,事已败露,皇子震怒,北玄卫必定倾巢而出。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为何还要在此……等一个未必能回来的棋子?”
厉千山指尖的乌木鞘短刀停住,他缓缓转身,橘红的灯笼光映着他半边脸,明暗不定。
“走?”他嗤笑一声,目光扫过雷豹,又掠过韩三、阴九、岳魁,“走到哪里去?”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抑的戾气:
“云先生交代的差事,办砸了。你以为,我们能一走了之?”
雷豹一怔:“可是……”
“没有可是!”厉千山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
“二殿下和云家的手段,你们不清楚?任务失败,空手而归,是什么下场?”
这话如同冷水泼下,连一直面无表情的韩三,手指都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阴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岳魁脸上的横肉也绷紧了。
他们都知道,那位高居京城的“云先生”绝非宽仁之主。
办事不力,尤其是涉及此等争夺皇位继承的隐秘大事,等待他们的,很可能不是责罚,而是……消失。
厉千山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如今,那血玉冰莲,就在李狗儿身上!这是他拿命换来的,也是我们唯一能将功折罪的机会!”
他目光重新投向远处黑暗中传来隐约喧嚣的方向,那是李狗儿逃亡的路径。
“只要拿到真的冰莲,我们不仅能破坏四皇子的寿礼,打击其气焰,更能将此宝献于云先生。
有此功勋,之前些许疏漏,或可遮掩,至少……能换一条活路!”
他猛地看向董老七,眼神冰冷:
“所以,董老七,你现在知道,你那好外甥的命,连同你的命,值多少钱了吗?”
董老七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他明白了,门主不是在赌,而是在搏!
搏那万分之一的生机!
而他和狗儿,就是这盘死棋上,最先被推过河,不容回头的小卒。
厉千山不再看他,对身后四人下令:
“韩三,你轻功最好,潜行过去,找到李狗儿,拿到冰莲。若遇阻拦……格杀勿论。”
“阴九、岳魁,你们带人散开,制造混乱,吸引官兵注意,为韩三创造机会。”
“雷豹,你随我在此坐镇,随时策应。”
他分配完毕,负手而立,望着那片被越来越多的火把照亮的城区,眼神幽深。
他在搏命,用所有人的命,去搏一个回去交差的可能性。
远处,追捕的呼喝声、犬吠声、兵甲碰撞声越来越近,如同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藏香阁后门这片被灯笼晕染的狭小空间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厉千山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一丝自嘲:
“想不到我厉千山纵横北莽十几年,最后竟要把身家性命,押在一个被蛊虫掏空的小混混身上……”
他指间的短刀再次转动起来,寒光闪烁。
“有意思。”
——
夜色如墨,火光游龙。
李狗儿感觉自己像风中的残烛,最后的火光在疯狂摇曳。
“嗬……嗬……”他急促喘息着。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那是内脏在蛊虫侵蚀下开始出血。
怀里的玉盒冰冷刺骨,却又滚烫得灼人。
那是他唯一的生机,舅舅许诺的“好日子”!
身后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邓通与郭子期的气息越来越近。
他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一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
完了!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他面前,挡住了唯一的出口。
来人一身夜行衣,面容普通,毫无特点,正是磐门执事“无面”韩三。
李狗儿吓得一个趔趄,死死抱住怀里的玉盒。
韩三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带着一种刻意的缓和:
“狗儿?别怕。我是韩三,你舅舅让我来接应你。”
李狗儿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微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舅……舅舅?”
他体内的幻影蛊仍在燃烧,带来虚幻的力量和混乱的思绪,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紧紧攥着玉盒,
“舅舅……他在哪?”
“他在安全的地方等着。”韩三向前一步,伸出手,“东西给我,我带你去找他。后面追兵马上到了。”
李狗儿却猛地后退,背脊撞上冰冷的墙壁,玉盒抱得更紧,脑袋混乱地摇晃:
“不……不行!舅舅说……这东西……是我的好日子……”
他虽然神智不清,却牢牢记得舅舅最初的交代,而且,他不认识韩三!
这冰莲是他保命的根本,绝不能轻易给人!
韩三眼神一冷。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邓通的低喝:“在那边!堵住了!”
火光映入小巷,邓通与郭子期带着几名亲兵出现在巷口,正好看到对峙的两人。
韩三眼角余光瞥向巷口更远处。
另一队人马正快速接近,为首者身形挺拔,正是白玄礼以及李贽等人!
不能等了!
韩三当机立断,脸上瞬间换上急切的表情,侧身对李狗儿低吼:“快走!我来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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