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慎还是那般安静苍白,但是经过二十多天的修养,他似乎稍微长了一些些的肉,不再是医院里那骷髅一般的模样。他已经摘掉了那些急救的仪器,只像是睡着了一般轻松地躺着,眉目舒展,仿佛和这个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只有阮卿卿知道,在这具静默的躯壳深处,被囚困的那个灵魂是样在挣扎撕扯茁壮奋斗。
他无法摆脱沉重的肉身,只尽可能地让自己过得鲜活而有趣。
就是因为他那样努力地鲜活着,阮卿卿才选择了不去扣响他灵魂的门。
她需要缓一缓。
也需要认真地考虑一下,自己是否还应该再与对方在梦中相见。
上一次的梦境,给了她了然于胸的事实。
她就像是一个握着钥匙的狱卒。
而向慎就是那个无辜的囚徒。
她若不出现,对方就沉寂在一个人的孤寂里。
她若出现,那么她就成了对方黑暗中的唯一亮色。
这样的配置,迟早要出事。
若是以前的阮卿卿,自然是无所顾忌,若是向慎因此对她病态痴恋,她甚至还能暗暗自得。
可是进入过夷则的梦境,让她再也无法坦荡地享受作为别人【救命稻草】而献祭出来的情感。
那样孤注一掷的情感,自然是要真心的爱意来匹配的。
而她……
只有欢喜,癖好,却没有爱意。
或者,从她选择偷偷摸摸做一个变态开始,她就掐掉了自己对未来可能出现的那一抹爱意来献祭。
她是如此清晰地知道喜欢和爱的区别,喜欢到深处是痴迷,爱到情浓是执念。
她痴迷少年美色,却无法做到对一人执着。
这样的她,握住了打开向慎梦境的那一枚钥匙,顿时如握住了一个烫手山芋。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空气里,她喷的冥府之路慢慢散发。淡淡松柏气息的焚香充斥了她的鼻尖,轻柔的男音唱着婉转的古风曲。
人在爱里试探亲疏
最终还是望而却步
感激你开诚坦怀的
来把我辜负
……
阮卿卿就在这样哀伤而深情的嗓音中闭上了眼睛,云朵一般的被子下面,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探出,摸索着握住了向慎的指尖。
那指尖细瘦、修长、冰凉。
不知怎么地,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陡然涌现着这款香水的文案。
——生前与你不相往来,各走阳光道或是独木桥,死后这条孤独漫长的冥府之路,我也不愿有你作陪。爱情,于你于我,这或许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这几句话被她反复咀嚼,最终带着幽然而生的感慨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你终于来了。
清雅的男声犹如叹息,虽然感慨,却听不出责怪的意味,反而显得欣喜。
那一瞬间,阮卿卿竟然心慌得不敢接话。
——怎么,你忘了我?
“怎么……怎么会?”阮卿卿支支吾吾地问:“你等了我很久?”
“也不是很久。”对方的身影渐渐地一片黑暗之中显出形来。随着他的出现,璀璨的星空也渐渐开始闪耀在她们的头顶。阮卿卿讶异抬头,对面的人却轻笑出声:“你看,你给我的星空,我已经能创造了。”
“创造?”
似乎是意识到了她的不解,对方软言解释:“你走之后,我开始尝试着模拟你给我的梦境。然后我发现,意识真的很奇妙。只要你想着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就会在你的脑海里显现。”
“这不是很正常吗?想着苹果,脑海里自然会出现苹果的模样,甚至还能回忆起香气……”
阮卿卿这么说着,突然就顿住了。
原因无他,只是她的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个大苹果。圆溜溜,红彤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她瞪圆了眼睛。
不管已经来到了梦里多少次,也不管她在梦里见到了多少次奇观,只要每一次梦境里出现和现实不符合的逻辑的时候,她依然会感到惊诧。这就是现实逻辑的强大之处。它会让你思考一切都无法摆脱现实里的规则。
但对面的向慎却显然已经摆脱了这种规则。
他径直拿起那个苹果,在阮卿卿哎……地阻拦他的时候,脆生生地咬了一口,然后仿佛感觉到了那份甜似得弯起眼睛对着她笑了笑。
“好甜……”
“这玩意还能衍生出味道?”阮卿卿惊得嘴巴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向慎再次脆生生地咬了一口,把另一边递给她:“你尝尝?”
阮卿卿将信将疑地接过小口尝了尝。
很是甜香。
她顿住了。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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