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看去,林啸宇发现吵闹的源头是百货大楼的维修部。
维修部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部门,设在百货大楼的角落,摆着几张旧木桌,上面摊着各式待修的收音机、手电筒。
此时,一名穿蓝色工装的维修师正满头大汗地招呼着一位刚才那位抱怨的同志,额前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工装领口:
“同志,这维修票真不能退,公社定的规矩,我做不了主啊!“
“至于你这台收音机,我也想赶紧送县城维修部,可那边师傅手里压着十几台呢,要修,真得再等上半个月。”
“要不这样,我再试着给你拆开来看看?”
一边说,维修师一边从工具盒里摸出把旧螺丝刀。
那工具盒是木头做的,边角磨得发亮,里面的工具摆得整整齐齐。
许是被催得慌,原本一拧就开的螺丝,这会儿竟半天没拧动,维修师额头上的汗越冒越多,老半天才把收音机的塑料壳拆下来。
可壳子虽拆了,他拿着个小电笔在里面戳来戳去,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出哪处零件出了问题,急得手都有点抖。
“是电容松了。”
凭借前世二十多年的维修经验,林啸宇一眼就看出了这台收音机的问题。
这问题处理起来简单,可要发现,要么得有丰富的维修经验,要么得比绣花姑娘还细心。
很明显,眼前这位师傅两样都不沾。
更糟的是,他越急越乱,检查时不小心碰断了一根细小的接线,幸好没被人发现,不然这事准得闹大。
“现在的维修师就这水平?那岂不是我上也行?”
“甚至比他还强不少。”
林啸宇心里犯嘀咕,可他也清楚,这想法几乎不可能实现。
别说不是有本事就能当上维修师,光他一个没接触过这些家电的年轻人有维修能力,就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事情。
没个合理的由头展露手艺,别说当端铁饭碗的工人,要是被人追问起来,查不出他的师傅是谁,说不定还会被当成敌特。
这时候,虽不比前些年紧张,但成分和来历仍然是顶要紧的事。
可让他放弃这个机会,林啸宇又实在不甘心——这门手艺,说不定是他现在唯一能摆脱困境的法子。
想到这里,他瞥了眼百货大楼墙上挂着的老式挂钟——时间还早,才一点不到。
当即便没了离开的打算,就站在旁边看了起来。
收音机的主人像是早料到师傅修不好,愤愤地骂了两句“耽误事”,甩着手便离开了维修部,走的时候还嘟囔着“等下就去公社投诉”一类的话。
虽然被投诉很麻烦,但这人好歹是走了,维修师也松了口气。
只是他才刚松了口气,转头就瞥见了林啸宇,顿时来了火气,朝他吼道:
“看什么看,你这乡里穷小子看得明白吗?”
“赶紧滚一边去,这里不是你这种字都认不得几个的泥腿子该来的地方!”
被骂的林啸宇脸上露出点讪讪的笑,语气放软:
“我的确看不懂,还是王师傅你厉害,这么复杂的东西你都能修。”
方才师傅抬头骂人的时候,他已经看清了对方工作牌上的名字——王建国。
这话倒是顺了王建国的意,他脸色缓和了些,摆摆手:
“你比刚才那蠢货聪明多了。”
“收音机这东西,要修好,不仅得懂电路,还得有耐心,他倒好,就知道催催催,简直不讲理!”
林啸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说:“王师傅,你继续修,我就站这儿看看,不打扰你。”
王建国挑了挑眉,带着点得意:
“你小子还想偷师不成?我劝你别浪费时间,这东西哪是看看就能会的?”
“当初我跟着我师傅学,先是一边看师傅修,一边打了两年杂,才有了上手摸工具的机会。”
“后来又学了快四年,才勉强出师,来这儿当维修师。”
“别看我学了六年,在我师傅的徒弟里,我都算学得快的!”
那你们的水平还真是都不行。
虽然心中不以为然,林啸宇脸上却是陪着笑:
“我就是好奇,这收音机里到底是啥样,咋就能发出声音,还能接收到那么远的信号。”
“我看着也不复杂啊,咋就那么金贵,能卖一百多块呢?”
瞧见林啸宇那什么都不懂的模样,王建国顿时挺起了胸脯,满脸倨傲:
“这里面的学问多着呢!就比如这个,这是二极管,接收信号全靠它!”
“还有这个线圈,收音机能出声,主要就靠它!”
说到这儿,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多了,赶忙挥手赶起了人:
“去去去,别在这儿打岔,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说完就低下头继续忙活,不再搭理林啸宇。
林啸宇见好就收,没再逗留,再待下去,他还真怕王建国找保卫科的同志来赶自己。
这事可小可大,往小了说是好奇,往大了说就是偷师学艺,在这会儿可是挺严重的事。
出了百货大楼,林啸宇按照原计划顺路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的柜台里摆着肥皂、火柴、盐这些紧俏货,要买还得有票。
林啸宇先买了两块肥皂,又买了些调味品,最后又带了点锅碗瓢盆,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供销社。
那王姓年轻人虽然给的票据多,但在解决票据问题之前,他还是得省着点花。
离开供销社之后,不多时,林啸宇便踏上了回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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