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发生的那件事影响极大,性质也极为恶劣。因此,从连里到团里,对这件事的定性极为迅速,处理结果在第二天下午便正式下达了,并张贴在了新兵宿舍楼外的公告栏上。
除高等外,所有参与昨天厕所打架事件的新兵,均被给予口头警告一次,并要求撰写三千字的检讨书,在各班级会议上当众朗读。而高等,除了受到口头警告和撰写检讨书的处罚外,还被提前结束了新兵连的训练,并分配到了非战斗单位——一个位于几十公里外深山里的修械所。
当这个消息公布时,整个新兵连的人都震惊不已。
“我擦,高等不是刚拿了一二等功吗?”
“就是他,昨天才拿到军功章,今天就被发配了。”
“昨天刚动手,今天就走人,这处罚也算是从重、从快了吧。”
“唉,敢跟连长动手,这处罚已经算轻的了。”
新兵们看完处罚公告后纷纷谈论着,为高等的未来而惋惜。修械所是什么地方,他们也已经从老兵们口中打听清楚。在他们看来,高等被扔到修械所,就跟古代被皇帝发配宁古塔没什么两样,他的军旅生涯算是彻底毁了。
刚从射击场训练归来的杨雷等人,还不知道处分公告已经贴出。经过昨天那件事,孙军排长也受到了严肃批评,所以今天特意给他们加了餐,就是为了给所有人一个深刻的教训——在部队犯错就一定会受到惩罚!
“所有人,以张晓菲为中心,间隔两米散开!”
孙军的吼声在耳边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新兵们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啊”“不是吧”“还来啊”这样的话,但身体还是迅速调整着站位,靴底碾过碎石地面,发出杂乱的“咔嚓”声。
“收起你们那些无谓的抱怨,在我这里没用!所有人,军体拳第一套,预备——”孙军大声呵斥着,然后不给众人喘息的机会,就下达了命令。
“一!”孙军向前跨步,右拳如箭般直出。
“杀!”
“二!”
“杀!”
喊杀声震天响,惊飞了草地上的麻雀。杨雷站在队列中,出拳、踢腿、格挡,动作行云流水。经过这两个多月新兵连的学习,他的招式从生涩到熟练,已经完成了蜕变。
孙军只打了几个招式,就开始在最前面来回巡视,不停地纠正着大家的动作。张晓菲是被他点名最多的人,这小子一直都在混日子,什么都是得过且过,新兵连的训练都快结束了,第一套军体拳的十六个动作,他依然做得歪歪扭扭。
“张晓菲,你做的这是什么玩意儿!胳膊、腿、要发力、要发力!你这是什么?公园的老大爷打的都比你强!”孙军毫不留情地点名批评张晓菲。
“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继续!”
孙军制止了起哄的新兵们,正要继续喊下一个动作,一转头看到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光是他,整个排的新兵都看到了。他们像是中了咒语一样,摆着姿势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眼神随着那个身影移动。
高等歪戴着帽子、敞着怀,手里还拿着皮带,一边甩一边从大家面前经过。他的眼神迷茫,但脸上却仍带着倔强的笑容。
走过杨雷身边时,他略微顿了顿,冲杨雷眨了眨眼,然后就继续向前了。再往前依次是楚男、张晓菲……两人多希望高等能跟他们说些什么。尤其是张晓菲,他哭丧着脸,一脸渴望的望着高等越来越近的身影,多想对方能跟他说一句话,哪怕就一句!
可是,什么都没有。
高等没有为他们停留,径直从两人面前走了过去。直至队伍末尾,秦雄的面前,他才停下了脚步。高等转头与秦雄对视了五六秒钟,忽然他皱在一起的眉头突然舒展开了。他带着笑意,猛然做出一个“上步砸肘”的动作,用手肘砸向秦雄的面部。
“杀!”声音嘹亮,动作干脆!
秦雄没有动,眼睁睁地看着高等的手肘离自己越来越近,最终停在自己面前五厘米的地方。他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高等很满意秦雄的反应,收起自己的动作,做了个古怪的表情后,快步向宿舍走去。
“都在干什么?把你们的心思收回来,继续!”孙军目送高等离开,然后立刻回归了训练状态。
“七!”
“杀!”
“八!”
“杀!”
……
“十六!”
“杀!”
等一套动作做完,孙军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张晓菲、楚男、杨雷几人,然后才喊了一声“解散”。声音未落,张晓菲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向着宿舍楼的方向冲了出去。楚男、赵保家紧随其后,也很快跑没了影。
宿舍里,高等把被子从上铺拽下来,狠狠摔在下铺的床板上,像是在发泄他此刻烦躁的心绪——谁能想到,他竟会被扔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山里去。
正要动手打包的时候,门口突然“呼”地冲进一道身影,是跑的满头大汗的赵保家。
“俺帮你。”他喘着气,伸手就要去抓被子。
“我用得着你帮吗?躲开!”高等语气生硬的像铁,一把推开赵保家,力道大得让对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赵保家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却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高等见状,索性站起身,死死盯着他,用仿若淬了冰的声音道:“我叫你躲开,听见了吗?”
赵保家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不知所措的站在了那里。高等则俯下身,继续打包自己的行礼。
赵保家尴尬的站了片刻,怯生生地开口说道:“那个、高等,听说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是山里边?”
“山里怎么了?”高等语气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人。
赵保家听着这不客气的话语,知道高等还在怪他。他想解释,但迟钝的大脑,笨拙的嘴,都仿佛没了作用。他焦急的站在那里,抬手抹了把脸,不知是抹汗还是抹什么,眼神从游移到坚定,最终下来某种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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