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崔鸣就忐忑地走进了团部办公楼。王团长的办公室在三楼,门没关,里面传来洪亮的训斥声。
“昨天的排雷演练,有个新兵居然敢擅自改动爆破点,这要是在实战中,就是送死!把他调到炊事班,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崔鸣站在门口,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王团长今天心情不太好。他清了清嗓子,喊道:“报告!”
“进来。”王团长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崔鸣推门进去,看到一个穿着上校军服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他连忙抬手敬礼,大声喊了声‘报告’。
“崔鸣?你跑我这里干什么?”
“报告团长,我有个事想向您汇汇、汇报。”崔鸣又敬了个礼,手心有些冒汗。
王团长拿眼镜死死盯着他,好半天才说道:“崔鸣,你别给我整幺蛾子!这么会儿功夫,你给我敬了两次礼。说,又有什么事要求我?”
“嘿嘿,团长,要不怎么说你是我的团长呢,一眼就看出我来的目的。”崔鸣胖胖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儿。
“滚滚滚,你就在那,站好了!”王团长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下属在打什么鬼主意,“说,到底是什么事?能办,我肯定给你办!”
“嘿嘿,团长,也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有一个小年轻,想来咱们这儿当兵。”崔鸣知到不能再打马虎眼了,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啥人?你亲戚?”王团长闻言一愣,今年的征兵工作还没有开始,这么早就过来说情、走后门,那肯定是有一定的关系。
“报告团长!我崔鸣是啥人,你你你还不知道?我不会为任何亲属走后门,谋取不正当利益......”崔鸣连忙敬礼解释。
“行行行,你别给我唱高调,你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团长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手下的兵,他懒得听这些废话。
崔鸣闻言又笑了,连忙将天水村的事情,杨雷一家的情况都跟团长一一说明了。最后,他又是一个立正,严肃的说道:“团长,这件事,我我我管定了,你要说我走后门,我认!但是,这个后门我走的心心、心甘情愿!”
王团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在脑海中仔细盘算了起来,好半天之后才说道:“这个孩子一家子都是英雄,他渴望当兵的心情我也是理解的。”
崔鸣一听团长说场面话,登时急了,他连忙说道:“不是,团长,杨雷他......”
“你先听我说完。”王团长连忙摆手制止崔鸣,然后继续说道:“一来,今年的冬季征兵工作还没有开始;二来,你也说了,这个孩子岁数实在是太小了。我的建议是,明年或者后年,只要他来,我一定收他!”
崔鸣闻言有些挠头,他为难就为难在这个地方了。本来,他也是这么回复杨雷的,可谁承想杨雷居然找到团里来了。
“那个,团长,我本来也是这么回复他的。可是没想到这小子倔,一个人走了六天,找到咱们团团、团里来了。”
“啥?找到团里来了?”王团长闻言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他用手点指着崔鸣,想骂两句,但没骂的出口。
“人呢?现在在哪里?”
“在招待所!”
“你呀,你真会给我捅娄子!”
王团长走到办公桌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这个事情现在不好解决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认死理,你越是劝他,他有时候反而越是不听你的。
但是,话说回来,不能劝也要劝!
想到这里,王团长才对崔鸣说道:“今年肯定是不能要他,他年纪太小了,咱们不光要为他负责,还要为他牺牲的亲人负责。这个思想工作还是你来做,你去劝他,明年或者后年再来,我现在就可以承诺他,到时候他来,我们团一定收他。”
“团长,不成啊,昨天晚上我就劝过了,他根本不打算回去!”崔鸣为难的说道:“要不,您看着这样行不行,咱们先让他当个随军军属,先让他留下来,明年征兵的时候,直接把他加上。”
“不行!”王团长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绝了,“咱们这里没有这个先例,而且咱们驻地附近都是雷区,万一出了意外,是你负得起责任?还是我负得起责任?”
崔鸣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却被王团长用眼神堵了回去。那眼神里的坚决,让他知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走出团部办公楼时,崔鸣的脚步沉甸甸的。阳光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一点儿热度。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杨雷,想了想之后,他决定先回连部,跟指导员商量商量再说。
一连的指导员叫杜洪涛,他也去过杨雷的家,这件事跟他通个气,应该更容易解决。果然,当崔鸣将这件事告诉杜洪涛之后,对方立马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老崔,我看啊,这件事咱们谁劝都不大好使。咱们应该找他村里的长辈过来,有他们帮着说话,那就容易多了。”
“哎,老杜,不愧是我的大指导员,花花肠子就是多。”
这个主意让崔鸣十分的满意,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叫过来一个士兵,跟他吩咐开车去前几天去过的甜水村,接两个杨雷的长辈过来。
“是,连长!”士兵接到命令,很快转身就出去了。
崔鸣转头看向窗外,好半天才叹息一声,“要说起来,我是真喜喜、喜欢这个孩子,那精气神,哪儿哪儿都对我的胃口。我是真的想想、想帮他,真的舍不得就让他这么离开。”
杜洪涛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杜,你就真那么看好他?”
崔鸣沉默了片刻,面色平静的说道:“老杜,你知道对一个排雷兵来来、来说,什么最重要吗?”
杜洪涛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是心态吧。”
“对,就是心态,是那种能直面死亡而不不、不惧的心态。经历了那样的伤痛,见识过那样的场面,还能从内心去正视它,想去征服它,这样的人人、人才,才是最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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