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现在无法预知会是谁第一个拆开了这封信,但都容许说声抱歉,抱歉,柳心给你添麻烦了,或许在看见这封信以后,便要麻烦你拿着包袱里的东西和这封信一起去报官……
柳心想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但你看到信的时候,我也已经不在人世间,也不得不麻烦别人了……
这封诀别信,与其说是一封诀别信,不如说是我自己写给自己的独白罢了,毕竟,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需要我在临死前特意告别的人了,我没有朋友,不……准确地来说,自从十年前我唯一真心的朋友从这个世界上离开,我便再也没有朋友了。
既然写到了这里,便从十多年前的回忆开始说起吧。
奇怪,我明明是个不喜欢时时刻刻回忆从前的人,可是现在,我很想把我能记得的都写下来,或许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我开始清晰地记事的年纪,就已经在这艘花船上了,我不记得我的父母是谁,更不记得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狠得下心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扔到这个如同修罗场一般的地方。
在这里,所有人都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好在……我刚上船的时候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倒是仗着天生的懵懂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姓柳,也已经忘了柳心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但我却清楚地记得另一个人的名字是怎么无中生有取出来的。
那大概是五月末的一天吧,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毕竟这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我还刚上船不久,被取了“柳心”这个名字,我对这个名字还并不适应,所以每次别人叫我的时候,我的反应都有些迟钝,显得呆呆的,看起来并没有同期的其他小姑娘机灵,所以我自然在同期的女孩子里面成为了被欺负的那一个,但那时候大家年纪都小,所谓的欺负现在想来也十分的幼稚和无聊:无非是把最丑的馒头留给我、把最丑的衣裳留给我,先生给我们上课的时候,让瘦小的我坐在最后面的桌子上,让我听不清先生说的话,故意让我出丑。
这种情况并没持续多久,因为船上总是源源不断地有新的小女孩被送上来。
那时候,我不懂,明明没有闹饥荒,明明大家家里的饭都够吃,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小女孩被卖进来,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当年将我们卖出去,或许并不是因为家里养不起这样一个小女孩,而是在卖掉我们的那些人的眼里,我们不是骨肉、不是人,而是像那砧板上的猪肉,是一眼能看得到能卖多少钱的货物……
我上船后没多久,就又有好几个小女孩被送来上来,其中有一个女孩和我一样,是那一批当中看起来最呆的那一个,我们相同的被欺负的命运让我们被互相吸引、惺惺相惜。
她被送上船的时候,掌教的姑姑给她们取名字的时候,我就在后面偷偷躲着偷偷看。
我还记得,掌教姑姑问她姓什么的时候,她且诺诺地说了一声:“懒。”
掌教姑姑和其他小女孩都被她的口音逗乐了,我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哪有姓懒的……”掌教姑娘笑着说,“我看啊,可能你就是太懒了,才会被你爹娘给卖了……”
我看见她因为掌教姑姑的话而红了眼眶,其实,当时我听见这句话,我也偷偷地鼻酸了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因为当时我已经知道掌教姑姑就是喜欢拿这种话来刺激我们,假如我们如她所愿地哭了,她就好以此为由假公济私地惩罚我们帮她刷马桶和洗衣服……
但当时,我看她竟然只是红了眼眶,没有掉进掌教姑姑的陷阱。我和掌教姑姑一样,都很惊讶。
后来,我想,她当时或许只是懒得哭。
掌教姑姑因为她的口音,给她取名叫做“阿兰”,说是和“懒”同音。
到现在,我都只知道她叫“阿兰”,不知道她真是的姓氏到底是“南”还是“蓝”。
像我们这种从小被卖到船上,几乎是从小就在船上长大的姑娘来说,一般都会在船上先当个“千金小姐”似的养上几年,那个时候,不懂事的我还以为自己就此能过上好日子了,但后来,我才知道有个词,叫做“扬州瘦马”。
世间所有的商贩都知道自己手中的商品想要卖上一个好价钱,就得让自己手里的商品卖相好、品质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