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医疗条件差,骨头接不上,伤口也已感染,为了不影响整条腿,只有从小腿处把后半截给锯掉。
一周后,医生换药,小宝非要看看腿怎么样了。医生和美美都不让他看,说要等伤口没有发炎,再让他看。
已近年关,小宝也心急,他不想在医院过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一个多星期来,他从大家的表情和医生虽然说得很含蓄,但他还是能分析出的语句中,可以猜出个几分,他的腿,应该是没救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医生说,幸好是在冬天,伤口没有感染,手术算是成功的。为了安全起见再过四五天,就可以考虑拆线了。
先不敢跟小宝说实情,是怕他激动,把伤口弄开。现在要折线了,何美美决定,跟小宝说实话。
她一个人有点不敢说。从来,她没有这么害怕和无助过,可在这件事上,她总是有些六神无主。
卫建设一直陪在她身边,说要跟她一起,把这件事告诉给小宝。
小宝可以坐起来吃饭了。中午,美美把湾里人熬的骨头汤倒给他吃了一碗。
“小宝,你这几天要多吃点,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去过年了。”美美劝他再喝点汤。
小宝点点头,很懂事地听了她的话,又喝了半碗。
何美美想说,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她用眼睛暗示,让卫建设说。卫建设也有点犹豫,心里在想着,要如何开口。
小宝看他们像有话要对自己说,就问:“大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不要紧,有话你们就说,我能经受得住!”
一听这话,何美美眼睛一酸,忙把身子转过去。
这孩子,就是这么敏感,这么聪明。或许,他心里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了。
卫建设见何美美又伤心了,便把椅子挪到床前,温柔地看着小宝说:“小宝,你很坚强,这么些天,不管怎么疼痛,你都没有大声叫喊过。所以,姐夫不管告诉你什么结果,你也一定要坚强地接受。事情已经这样了,有我和你大姐,你以后还会像从前一样生活,你要相信我和你大姐!”
小宝轻轻一笑,点了点头,说:“姐夫,你说吧,不怕,我,我能接受……”
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卫建设也是鼻子一酸。
“因为你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又失血太多,加上当时伤口感染,所以……所以你小腿从骨头断的地方截肢了。”
截肢了?
小宝先只是想着,这个腿没用了,从此自己会不会不能走路了。可他没想到的是,会被截肢。也就是说,自己的腿从此少了半截,也就是他见到过别人那种的残疾人?
有腿在,起码还是完整的,现在只剩半截了,那就是说,自己从此就不是个完整的人了。
小宝愣了一会儿后,猛地掀开被子,看腿上还包着厚厚的白布,便撕扯着,想看看,自己的腿到底怎么样了。
卫建设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宝,不要看了!小宝,有我和你大姐,就算是你没腿了,我和你大姐就是你的腿!你还会过上你以前的生活的,你还会上学的,小宝!”
“让他看吧!”何美美过来,轻轻将腿上包的纱布给揭开。这个事实,小宝总是要面对的。
不过,这辈子,她都会跟小宝一起去面对的。
小宝看了看自己只剩半截的小腿,一时有点难接受,他大叫一声,抱着腿痛哭起来。
卫建设和何美美忙一边一个抱住他,相拥在一起,一起哭了起来。
……
怕小宝难过,何美美跟医生商量,折线后,就回家去过年。
还好有厂里的车,来去县城方便。本来还有观察一个星期的。何美美也想小宝回家,在医院待着,看他心情总是不好。
在动手术的那天,何美美就想到了,不能让小宝躺着出院,当天就安排何泽学和泽习两兄弟去了趟省城,买回了一台轮椅,要让小宝坐着出院。
回到家,湾里人都来看小宝,一个个都很高兴的样子,说这么久没见小宝,都想他了。还把过年时准备的好吃的都带给他吃。
所有人心里都很难过,但是在小宝面前,都不敢露出伤心的样子。也都像平常见小宝一样,每个人都没有一点觉得小宝与以往有所不同的表情。
小宝自然知道,这都是村民们的善良,所以,他也告诉自己,不要自怨自艾,他要回报给这些人的,也是善良的微笑。
晚上,何美美跟卫建设商量,小宝可能最想的还是上学。过年后,初九的学生就要开学,她得在开学前,去找找学校,让小宝接着上学。
“建设,我想搬去县城住,在县一中附近租一间房子,陪着小宝。我可以每天接送他上学放学。”美美提出。
“那厂里呢?”卫建设问。
美美拉起他的手,说:“所以,我要你帮我。裤子厂里我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你可以打电话到裤子大王,我会有空就去裤子大王,正好也可以帮帮他们。”
“行!裤子厂也基本都稳定下来了,你一个星期也可来厂里一趟,有什么事,我跑一下,来这里和你商量。”卫建设说。
“所以,我想跟我爸妈说,等小宝上学后,我们就结婚,这样,我们好一起照顾小宝,我也能替你分担一些。”卫建设搂着美美纤瘦的腰身说。
“建设!”美美看着卫建设的眼睛说:“我想把婚事往后推一推,等明年暑假吧。我想在出家门的时候,让小宝送我出门。那时小宝正好放假,也让他高兴高兴。”
“对对,我只想着要帮帮你,到没想到这一层。好,就按你说的定!”
他们从医院回来的第三天,就过年了。何美美和小宝在家里都没开火,每天就是东家吃完吃西家,请他们吃饭的,每天都排上了队。
这还不算,只要是哪家有好吃的,都会送一份过来。
慢慢的,小宝也被这种气氛给感染了,有时也忘了心中的不快,笑容也慢慢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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