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晗没有当场答应庄宛,庄宛也没有催她。
这毕竟是说不好就要将自己全副身家搭进去的要命事情,一般人尚且还要瞻前顾后,更何况是现在拥有了寒江流的崔晗呢?她或许不怕死,但她怕自己死也就算了,还要搭上她的太阳。
崔晗在案前静静的看书,只是那些字没有到达眼底。
她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去的崔鸣,她去看过他一眼。皇后披着头发跟在皇帝的榻前,她求漫天的神佛保佑,她求华阳宫神使的眷顾,她没有过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小时候便掉进荷花池里面淹死了。
那个时候,崔晗还和冉氏关在一起,终日被冉氏所虐待。
她一直觉得那是崔家谋反的报应,崔家不过是西吴皇帝的家臣,却犯上作乱,弑君夺位,崔鸣可以杀掉所有的史官,却洗不干净自己手上的鲜血。他也疯的厉害,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因为看过冉氏一眼,便想尽了办法。
太子薨了,这地上便生出来一个新的“崔鸣”。
崔衔和他真像是从镜子里生出来的。
谋逆也许是有代价的。
但是崔晗只能选择答应庄宛。上元节还没有到,崔晗便已经快要痊愈了。崔衔的人三番两次的让她入宫,言语中的威胁恫吓已经不加修饰,有次被寒江流听见,小王子险些觉查出来不对劲。
她搪塞过去,转头约了庄宛在华阳宫见面。
崔晗不敢再去永永楼了,她不用想便知道崔衔的人一定在她常去的地方埋有眼线,华阳宫是庄宛的地方,略微能让人放下心来。
还是像上次那般遮掩耳目,只不过这一次有华阳宫的人在里头不动声色的迎她。
崔晗瞧着面前穿着神使白衣神情冷峻的小孩子,这个孩子生得很好看几乎有些雌雄难辨,她以前没有见过,便下意识好奇道:“你是神使?”
那孩子一张口,是冷涩的男声:“我是今年的命星。”
庄宛还在选命星?
崔晗一愣,看着眼前小孩,这个小孩看起来很小,也许只有十来岁。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都还在上私塾呢。她那个糊涂的堂妹崔如意也有一个这样大小的弟弟,听说很是跋扈,鱼肉百姓,嚣张异常。而眼前这个孩子,已经成为了华阳宫的命星了。
崔晗从怀里掏出来寒江流送给她的糖块,打开纸包递在小孩的面前。
崔晗笑道:“给你吃,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不说话,仍然冷着一张脸,就崔晗看来,几乎可以直接站在华阳宫神像之间,都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是真心喜欢长的好看的人,只是做事没有多么的嚣张,于是逗了他两句,见后者不说话,便也算了。糖块到底还是在最后塞到小孩的怀里了。
崔晗解释道:“试一试,很好吃。”
神使将她领到庄宛的住处前,接过糖块包硬邦邦的走了。崔晗推了门进去,庄宛正在画什么,看见崔晗进来便坦坦荡荡的收笔,崔晗走上前去和她站在一起看,是京都的城防图,也不知道庄宛是怎么得到的。
她开口说道:“庄宛,我可以答应你的事情,但是若是崔衔倒了,你会让谁当皇帝呢?”
难道是刚才出了门的神使,或者是崔如意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吗?
她直接问了,庄宛便不假思索卡卡口,仿佛好像是已经想过了很多遍如果崔晗问了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办,“我对皇宫的帝位没有任何兴趣,你大可以做独一无二的摄政公主,届时愿意同寒江流或者谁生一个孩子,让他做皇帝就好了。”
她想到什么,迟疑道:“你不会时到今日还在用那个避孕汤吧。”
这副汤药是寒江流同崔晗刚成亲的时候用的,还是庄宛提供的民间方子,因为怕寒江流怀疑,于是便说是参汤,幸好寒江流作为异域人不通药理,于是勉勉强强搪塞过去了。
崔晗想了想日子,揉眉道:“我同寒江流还没到那个时候。”
她不知道寒江流到底是怎么想的,小王子自己有时候还要像孩子般撒娇,他们有个孩子,崔晗不敢想。
庄宛倒是对此无所谓,摊手笑道:“既然是如此也不要紧,你自己什么时候想生了便生,总之我们做这件事情百利而无一害,何必现在就纠结将来的君主是谁?”
“难道你不放心自己摄政吗?”
这话说的很搞笑,一个向来跋扈无能,只会娇蛮的依仗着皇帝权威做事的帝姬,让她就这样去摄政,谁能放心。
但的确没有什么选择。
崔晗道:“我知道了。”
她们于是后来又商量了许多事情,庄宛将自己所拿到的攻防图同崔晗慢条斯理地解释了一会,又制定了许多计划,因为现在皇帝还没有真的死了,所以做什么倒还早。
崔晗听到最后,庄宛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急着要等,但还是要等等。”
她没忍住拿起了自己的烟枪,像是想起来什么道:“我听说谢康之前还能同你聊几句,既然你母亲在漠北,他八成是清楚的,可以一探。”
寒江流是如今的京辖提督,统帅京中队伍,因为崔衔不知道哪里来的莫名新人,又升了新的职位,怕是要为将来皇帝一死为崔衔助力。
谢康的确之前同她故意交好,也不知道为什么。
而且他上次还同她致歉。
崔晗冷声开口:“这等见风使舵的小人,理他做什么?”
她看起来像是要生气,庄宛连忙又哄她几句。两人又说了几句,约定下次见面时间便就此别过,崔晗上了伪装过的马车,略略撩帘还能看见小神使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同那些信徒说话。
她坐在马车里面想了一会,忽而开口吩咐马车在前头某个挂了牌子的医馆停下来。她带上帏帽,穿着也没有平日里雍容,看起来便像个不打眼的寻常妇人,门口接待迎宾的学徒看见了,丢下自己磨着的药问道:“您是买药还是诊脉?”
崔晗没说话,小学徒便又问了一遍,崔晗这才反应过来,开口道:“诊脉吧。”
小学徒便迎着她往走,前头还有几个挺着肚子的妇人正在等待。
小学徒解释道:“咱们医馆这可是出了名的妇科圣手,您得等一会了。”
崔晗轻轻“哦”了一声。
她本来就是忽然想起来的,不知道怎么就进来了,现在看人这么多,就有些想要走,所幸前头只看了几个便都没人了,便又硬生生将她推到了第一个去。
崔晗走到大夫跟前,伸出手。
她冷静的开口道:“您帮我看一看,我这是有身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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