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夜秦使队由北方一路南下,到达西吴京都的那一日,放目望去,西吴皇城灯火通明,长夜不息。长明灯宛如臂膀巨龙,接力而行。
南方水土,夜色之中溪流遄遄,蜿蜒而下,环绕整座城池。街市叫卖帜旗,香气灼烈,热闹非凡,令人向往。夜秦使队昼夜奔行,人人疲乏至极,骆驼亦累得匍匐身子,打不起精神。队伍中有上贡而来的舞女见此异域,思乡情怯小声哭泣起来,惹来管事低声的怒骂,镶了金银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抽打。
与此同时,队伍中有个消瘦少年单手将头上包着的黑纱拿下,灿烂的金发竟是要比月亮还要耀眼,他异于常人的泛金褐眸静静的环顾四方,不知在想什么。舞女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车队的领事禀报看了一眼从队伍中脱出来格外吸引行人目光的少年,胆怯的挪开了眼睛不敢多说什么。
夜秦作为西域小国,偏安一方,本无需向西吴朝贡。但三年前夜秦暴雪,一夜间荒漠上到处是冻死的牲畜,走投无路的荒漠人就此掠边,拉开了两国数年的战局。
他们天生神力,善于侵略,凶悍异常,而西吴人百年来构筑连边城墙,足以抵御凶悍的荒漠人。更何况西吴百年磨一剑,练就铁臂般牢牢固守江山的武家谢氏,两国交锋激烈不止。
两国僵持良久,耗费无数兵力,直到西吴大将谢陵之子谢康急行军,大败夜秦,从此夜秦节节败退,不得不走到向西吴俯首称臣的地步。
谢康有首功在身,因此得封骠骑将军。
他是少年将军,意气风发,数年在边境磨炼,练就俊朗星眸,黝黑皮囊,寒夜中宛如宝剑出鞘,锋芒夺目。无数说书人与文人墨客颇费笔墨,渲染他夜行纵火,大败敌军的赫赫战功,惹得无数娇娘俊才为此倾心不止,但此人少近女色,如今尚未婚配,惹得双亲担忧连连。
战场上刀锋无眼,不得不叫人为他顾全姻亲婚事。
谢康同父亲纵马踏入宫城奉贤门,利落下马时不经意望见远处宫阙有一纵夺目灯火迤逦向前,黑夜如幻,灯火耀眼,两厢对比,远远瞧去仿佛要将黑夜撕开个口子。宫人把灯,仪仗持伞,细数下来有半百之数,好如一条琉璃小龙,盘踞宫门。
这般气势嚣张,令人愕然。他心中好奇,也不怕得罪谁人,指着那一纵向身边的宫人问道:“这是谁的仪仗,好大的气势。”
那宫人顺着他的方向一扫,很快低头,不敢再多看,喏道:“是康宝帝姬。”
康宝帝姬?
谢康听过这个名字很多次。
四处浪迹的荒板说书人,到处散播她的遐文逸事。边境流放过来的士人,泰半是得罪了这位康宝帝姬,被陛下以三大罪之名流放,再无翻身机会,举家受难。
再怎么功名了得,清高自傲的世俊,也要担心她有朝一日的黑手。就连谢康从前的至交好友兵部侍郎之子江和易,为人温和持端最不惹事,听说前几日也是因为马球赛上被她夸了一句好看,顷刻便被陛下剥夺功名,送进宫里做这位帝姬的侍读了。帝姬又不在太学读书,又要什么伴读呢?
“秦楼伏尔朝暮生,遍地皆是识花人。参破凡间第一像,如玉金成帝姬身。”
真真是娇蛮啊。
不过倒是听说她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好看,是而有一批风流墨客,还暗暗赞过她这样的潇洒作风。
谢康对京中娇滴滴如细柳般的贵族女子没什么兴趣,倒是好奇极了这位威名赫赫的奇女子。只可惜他爹娘视康宝帝姬如洪水猛兽,提一句便要死要活,生怕自家儿子惨遭毒手,倒真没让谢康见到过这位康宝帝姬崔晗。
今天宫宴,想必会瞧见。
谢康不由得生起对宫宴的兴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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