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月。
崔晗有时会梦见这个女人。说来好笑,她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对方甚至连一副画像也没有留下。就算是寒江流,也不能说上一句,我和母亲长得很像。他们这些人谁也没有见过她,不知道这个死在大漠的女人,是否有一刻后悔过。崔晗遥遥看向大琉璃塔,她身边的微生月尘也跟着将视线挪过来。
微生月尘问道:“是这里?”
崔晗点头,又摇头。
微生月尘面上浮动着不满,冷声道:“不要耍我,崔晗。”
他可以被崔晗威胁那么一小会,但是却不能容忍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四周的北戎人不动声色的聚在一起。崔晗将这些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她看着微生月尘,一时笑了起来,不过易容后的相貌平平无奇,纵然是在笑,也显得丑陋而普通。多亏太子和崔似袖的福,康宝帝姬的相貌已经彻底从书本之间寥寥数语立起来,变成了张贴在路边的美人像。
他们进城之前,方瞧见城门口有一张画着崔晗的通告被撕了一半,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不过依照世人对崔晗的态度来看,估计不是什么好心人的动作。微生月尘也似乎想起这一点,于是在进城之前,又为崔晗上了一番易容。阿榭一开始便猜是微生月尘是有一番原因的,至少他能让一个人变成完全没有一点相似的另一个人。而且甚至摸不出来。
崔晗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想起了崔似袖。
崔晗边走边说道:“我在昌平呆了很多年。”
“所以,我把他们藏在了那里。”
她脚步变快,北戎人本来想要跟着上去阻住他。微生月尘不想闹大动静被府兵发觉,于是用眼神示意他们往后去,他快步走到崔晗身边,看着她说道:“你若是骗我——”
“我不会!”崔晗打断他。
她忽然停下来,看向远处。微生月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个酒楼。昌平郡联通西域与西吴,因为多年互市的缘故,所以富商盘踞,这里,或许比起之前的帝都,还要富庶几分。眼前的酒楼,连门楣都是镶金勾勒,看起来便气派非常。但是以崔晗那挥金如土的态度,怎么回事?
崔晗开口道:“走了这么多天,累也累了,请我吃顿饭吧。”
微生月尘有些意外,于是道:“你认真的?”
他不知道崔晗打的什么算盘,也许是不得不带他来这里,始终心里有些不甘,想要拖一拖时间。可是阿榭得了瘟疫,她到底是拖不下去的。微生月尘想到这里,于是又将心放到肚子里。崔晗在他面前一向是懦弱的一个样子,再怎么巧舌如簧,或者是威胁他,也始终是病怏怏的。
一个满身是伤,命不久矣,却一无所知的蠢货。
他的视线落到崔晗受伤的肩头,料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微生月尘微微点头,“可以。”
他不笑的时候还有些清风道骨的样子,从崔晗跟前走过去,先一步进了那酒楼。门口的跑堂瞧见这一行人,一眼对上北戎人腰部斜挎的弯刀,连忙安排了大堂一侧没什么人打扰的好位置。他拘谨的低下头,年轻的脸上下意识流露出紧张来,快声问道:“客官吃什么?”
微生月尘看向崔晗,后者不知道在看什么,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才缓缓的回首。
她的声音略低,“随便上些什么吧。”
跑堂的连忙拘束点头,脚下抹油般下去了。也许不是正午,没有到吃饭时候的缘故,大堂里面人声并不怎么喧闹,崔晗同微生月尘没有什么话好说,两人默默的等了一会,至于微生月尘带来的北戎人则是坐在了另外的一桌。
崔晗等到那顿饭吃完之前,都没有说什么,直到要付钱了,她才开口同微生月尘说道:“我去吧。”
微生月尘挑眉看她,似有不豫。
崔晗坦然一笑,“我就在你的眼皮底下,还能耍什么小花招吗?”
微生月尘道:“事出有异必有妖。”
崔晗点头,接过来话头说道:“确实,那我们走吧,让你手下人去送便是。”
她坦坦荡荡的这样收声,微生月尘反而觉得有些诡异,他一向是容易想多的性格。于是便也跟着改口道:“不过是付账,料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你去便是。”
崔晗于是数过他递来的碎银,往柜台走去。柜台后面不见掌柜同算账先生,只有一个小子站在台子上面,低头看着账本,用一把旧算盘珠子,仔仔细细算着什么。崔晗视力不怎么好,隐隐约约看见那算盘上面用不知道什么东西,斜斜歪歪刻出来“陶大虎”三个字。那刻痕笨拙,倒像是小孩子的手笔。
女人将碎银堆在桌上,算账的学徒抬头,是一张青涩生嫩的脸,只有身体长出来成年人的样子,他愣了一下才摆出学过似的笑,低头哈腰的同崔晗说话,“客官您等等,我这就找钱给您。”
崔晗似乎是在笑,“不用了。”
她看向陶大虎,说道:“剩下的钱,是赏给你的。”
女人走回微生月尘的身边,面上不见神情松动,对微生月尘说道:“咱们该走了。”
她进来的莫名,出去的也很莫名。微生月尘一时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要吩咐北戎人跟着回去找那家店的算账先生,只是崔晗一直跟着他,到底是抽不出空闲,最后到底是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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