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暴君的红盖头 第一百六十四章 母子情深

“这是什么？”

帝姬站在酒楼上的包厢窗边，这是整个都城风景最好的地方，可以清楚俯瞰角楼与市坊。从前她有一个要好的闺中友人，常常约在这里，同她相会。但是这一次，素衣下探出一只瘦干白皙的手臂，将小榻上的竹篮外搭着的素布扯下，露出一团被襁褓包起来的孩子小脸。

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也许是因为生下来得了精心的照顾，于是瞧起来皮肤白皙，眉目顺眼，毛发也比一般孩子浓些。

帝姬的手愣在原处，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头却推来一双手按住她双肩不让她往后退。女人心里发慌，扭头往来人怀里躲，不肯看孩子。她神情瑟瑟，两手无力的搭在来人跟前。

崔晗哽咽道：“别让我看他，别让我看他。”

她抬头看着谢康，哽咽道：“我...我想见......我的孩子呢?谢康，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孩子？”

她显然是已经陷入一种模糊的境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谢康无奈，只能将人半携半拥的推到榻边，那孩子似乎也感觉到有亲近的人靠近，于是从睡梦中睁开眼睛，露出黑葡萄般的黝黑眸子。

崔晗对上那对黑葡萄一样的眸子，忽然愣了一下。谢康趁此时机，将孩子抱到她怀里。这散着奶香味的孩子一入女人怀里，后者似乎便即刻清醒过来一般，崔晗抱着孩子，同谢康对视。

谢康道：“他没有了母亲，你——你抱一抱他吧。”

他本来想说崔晗没了孩子，但是自从崔晗醒来之后精神便不怎么精神，有时候连人都魔怔了，哪里还能找到一点当初同他谋算庄宛等人的精练聪颖。她这样恍恍惚惚有一年多余，事到如今，谢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没有想到是要这样化解的。

他恍恍惚惚的也跟着想起卢氏，心里的悲凉无法吞噬，只能强作精神同崔晗说话道：“你看，这个孩子，多可爱啊。”

崔晗的泪珠顺着脸颊大滴地落了下来，她难得这样狼狈，面上的妆都花了，只能看出失去孩子的压抑与苦痛。怀里的孩子不知不觉的咯咯笑了起来，一只手从襁褓中挣出来拍上女人的脸颊。

崔晗略略用劲抱住了孩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康眼眶发酸，同她将孩子拥在怀里，两人低头看着孩子，具是无言。

——

“母亲——”

“母亲——”

崔晗哈哈大笑起来，将跌在地上的孩子抱到怀里，一边拍他的外裳抖去地上沾到的灰尘，一边又笑道：“男孩子家家，哭什么，你看你父亲外头打仗吃苦受罪，可曾掉一滴眼泪？”

两岁的小童扎着双头绳的垂角，笑起来露出好不容易才长齐的白齿，撒娇道：“母亲宠阿裹，阿裹才不会掉金豆子。”

崔晗一边觉得好笑，伸出一手去掐他的鼻子，“知道母亲宠你，所以就百无忌惮了?”

“下次走路再不看路，你看母亲怎么罚你！”

小孩被揪着鼻子，不满意的嘟起小脸。他因为得父母亲疼爱，养成一个白嫩可人的样子，如今这个年岁扎了双鬓花，就是年画上头的娃娃，看着是要多惹人喜欢就惹人喜欢。

这小子得族老喜欢，每年的利是都多的很，自己买了糖吃，又跟着下人偷溜出去买玩具，给他父亲烦的一脑门火气，动不动就说要罚他。

阿裹哼了一声，撇过连阻挡大人的袭击，又道：“啊呀，母亲怎么这么凶吗，我听婆婆说，凶女人都不讨夫君喜欢的。”

话音刚落，他的小脑袋上就迎来一只手猛戳了下额头。阿裹痛的皱眉，双手捂住额头，抱怨不已。

崔晗好笑道：“整日里四书五经不背，来学人家口舌，明日就把你送进书塾去！”

小童听了一愣，“什么是书塾，是会有很多人陪我玩的地方吗？”

崔晗好笑点头，见那孩子白净额头上落了一个红印，自己到底还是心疼，抬手上前去揉了揉。

“是呀，到时候各府同龄的少爷还有宫中的皇子，都会在书塾里面读书，教你的正是母亲曾经的侍读裴大人，这位先生饱读诗书，可是当年小三元的第一人呢。”

“所以啊，你要好好读书，知道不知道。”

“知道了。”

“大声点！”

“知道了母亲，我会听话的！”

——

母亲。

母亲。

母亲。

回去吧，母亲。

榻上昏睡良久的人忽然手指一动，侍候在一旁的侍女吓得一下子打翻了水盆。她往后退了一步，拔腿往外头去，大呼道：“来人啊！来人啊！主子醒了！主子醒了！”

随着这一声过后，外面顿时兵荒马乱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往外头找了主心骨，最后闹哄哄推进来一个长相清丽的少年人。后者虽然一身夜秦服饰打扮，但看起来怯生生的，直到走到床前看见病人了，才像是缓过来劲，一本正经的上前去搭脉。

他刚摸上脉，就被一只手猛地抓住，吓得顿时腿肚子软成一片。

床上的人艰难开口道：“我......我的......儿子。”

那巫医少年愣了一下，很显然是没有听清楚的样子，“谁？”

他继而想起来对方经历了一次重伤，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他甚至都没有命活下来，现在根本没力气动手袭击他，这才大着胆子抬起上半身凑到床上人的跟前，想要听清楚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结果等他凑过去了，才发现对方方才说完了这一句，就再次昏过去了。这可千万不能是回光返照啊，他的身家性命还系在对方身上呢！

少年吓得连忙伸手将病人歪到一边的头扶正了，而后扭身朝外面大呼道：“快拿我的金针来救命啊！！！！”

门外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继而又是三四个人钻进帐篷，递水递药递针的。无人细细瞧见，那床上昏迷许久之人，眼角有落下的一滴苍茫的泪珠。

不知她到底，是为谁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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