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崔晗从来没有想到的一个画面。
她发现青青竟然把寒江流贴身携带的圆月弯刀放在了树上后便彻底懵了,如果说有比那件事更让人觉得意外的事情,就是现在这柄抵在崔晗喉间的刀。不对,不是刀,崔晗垂下眸子,清楚的看见那柄寒光凛凛的杀器,是一把匕首。是一把和崔晗每天压在枕头下那把匕首,很像的另一把匕首。握柄和匕首刃的边缘,印了一个小小的宝字。
是夜秦语。
崔晗不会认不出那个声音,即使这道声音显得过分陌生且冷清,但寒江流如何吐字发音,崔晗没有一天忘记过。
崔晗毫不夸张的想,就像崔晗没有办法忘记寒江流一样,后者也不会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忘记她。所以,现在,寒江流将她用匕首抵在喉间,是什么情况?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还是发生了什么?
崔晗下意识用夜秦语道:“寒江流?”
她的喉咙抵着匕音,一下子就被划破了血痕,崔晗觉得刺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身后的男人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任由两具身体贴到一起,但是等他反应过来,那道匕首以更凶猛的姿态抵上了崔晗的喉咙。
男人怒声道:“别动!”
崔晗愣住了。
见到怀里的女人不再挣扎,男人才又开口,这次声音依旧冰冷冷的,“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很好。
崔晗心里平静的想,这的确是寒江流,也的确没有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她一时间甚至有些惊叹于自己出乎意料的冷静,面对寒江流这样出乎意料的情况,也依旧能冷静的思考。崔晗镇定的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她没有动,免得激怒现在根本让人摸不到头脑的寒江流。
崔晗答道:“我是崔晗。”
寒江流没有说话,半天后才用奇怪的语气问道:“崔晗是谁?你姓崔?你是西吴皇室的人?”
崔晗被寒江流这一连串的追问弄傻了。她以为寒江流只是没有认出来自己,但现在看似乎不像是这样。她想起来之前冉珩给她的信里面说的,寒江流的帐中起了火,她又想起之前他们说到叶勒开始封城。种种细节,结合寒江流当下的反应,让崔晗一边怀疑一边思考,她甚至不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弄不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崔晗只能顺着寒江流的话开口道:“我的确是西吴皇室的人。”
寒江流的声音在她背后闷闷的传来,“这里是哪里?”
“漠北东昌郡。”
“东昌郡是西吴的?”
“不,西吴已灭,这里已经是夜秦的土地。”
身后的男人沉默了,他似乎犹豫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寒江流的语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软化,如果崔晗没有猜错,他甚至不记得这里是他打下来的土地,又不认识崔晗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这里,有一个可能。
崔晗猛地转身,打了寒江流一个措不及防。透过渗入窗内的薄薄月光,崔晗清楚的看见,寒江流冷峻美貌的脸上,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茫然,他低下头看着崔晗,那把匕首猛地掉在了地上。
——
崔晗没有解释自己是怎么回事弄破了自己的脖子。她匆匆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原来的衣服上沾了血,避免别人发现者只能烧掉。她一边将旧衣服投进铜盆,看着它们在火焰中化成灰烬,一边又找来了上回陶嫂子送的清酒,就着酒擦了擦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崔晗生的便白,后来在漠北呆了好些年,便也被晒黑一些。
如果不仔细看,的确看不到伤口。
她刻意低着头将孩子从陶家接了回来,谢醒辰眼里浮动着疑惑,但崔晗假装没看见,他后来也没有来找崔晗。倒是平平似乎知道了什么一样,隔天崔晗去看,平平睡着的被子里,不知道怎么被他藏了一个青青弄回来的寒江流的贴身饰品。
崔晗估计是因为这是金的,所以小孩子才会上心。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把东西从睡熟了的平平手里面拽出来了。
她把这些属于寒江流的东西都藏了起来。谢醒辰一大早就去上早课,家里面除了睡熟的平平也没有别人了。崔晗把家里收拾了一番,又煮了平平要喝的米糊,她坐在灶台跟前,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冷静的坐在这里。
她应该去告诉冉珩的,她发现了寒江流,对方失去了在遇遇见她往后的所有记忆,甚至不记得自己已经成为了沙漠暴君。他的眸子依旧是清澈且充满狼性,好像那些年根本没有发生。她应该告诉别人的,或者传书给叶勒,或者吴素,让他们把寒江流带走,而不是坐在这里等着给儿子煮一碗粥。
她该说的。
但是说之后,他们来了,然后崔晗就不得不再次带着平平和谢醒辰逃走吗?这一次他们如果知道了平平,还会像上次一样轻易地放走崔晗吗?那如果不说呢?
崔晗没有办法保证寒江流以现在的状态能坚持多久,而且夜秦的疆域太大了,如果缺少君王,将对这个国家的所有臣民都造成威胁。再者说,寒江流还能躲在琉璃塔多久呢?崔晗这里是不能呆的,谢醒辰越来越大了,他不会像小时候一样不懂谢康为什么死去,崔晗没有必要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她陷入了两难之地。
可是这个时候,崔晗得脑子里,更多的是浮现寒江流在薄薄的月光下被照着的面容,就像、就像很多年前的小王子一样。她不知道寒江流具体和鲜柔人发生了什么,他身上还穿着夜秦大君起居才会穿的锦色长袍,只不过现在已经破破烂烂,上面还沾了血。崔晗检查过了,寒江流只有小腿受了点伤,还有脑后。
也许就是伤到脑子里,于是人就忘记了之前的记忆?崔晗听夜秦的巫医说过那种在外放牧的夜秦人,因为脑子撞到了石头甚至忘记了自己所有的家人,也忘记了自己是谁,家里人以为他死了,后来在外面流浪,被救起来才知道去了哪里。
也许有这种可能也不一定。
崔晗没有办法找人给他医治。他现在已经是明显的西域人长相,而且实在过分出众,没有办法隐藏他的身份。而且寒江流现在也不相信她,与其说寒江流是因为看到崔晗的脸记起来她,所以才让她帮忙检查,不如说前者因为被困在塔里没力气,所以只能辖制她一会。
崔晗长叹了一口气,一个不记得她的寒江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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