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骸为舟渡神回 第2章 27唱戏

其实许冼的盯梢，对于历经生死、又与上古凶神共生的白羽哲而言，如同暗夜中的萤火，清晰可见。在幽正殿那次看似寻常的“以物易物”中，于许冼眼线的眼皮底下，一场精妙绝伦的身份互换悄然完成。真正的白羽哲金蝉脱壳，潜入更深的暗处，而留在长安、继续扮演“姚湘”的，则成了相繇那枚已孵化成形的分身。

这分身完美继承了相繇的几分邪气与狡黠，却又因顶着“姚湘”的皮囊和副道主的身份，不得不收敛爪牙，将那份桀骜转化为一种看似圆滑世故的活泼。出乎白羽哲意料的是，这种性格竟在长安官场如鱼得水。不过旬月，这位“姚副道主”便与各部官员称兄道弟，从镇邪司的降妖轶事到崇文馆的考核内幕，他都能插科打诨间探听一二。消息再通过相繇传给白羽哲，其价值远超预期。

白羽哲在识海中与相繇本体商议：“眼下看来，让他留在长安，比换回来更有用处。打探消息、迷惑许洛，他做得比我想象中更好。”

相繇哼了一声，语气却带着得意：“本尊的分身，自是玲珑剔透。你这木头性子，哪懂得周旋之道。”

于是，计划变更。假姚湘正式常驻长安，成为一枚嵌入敌人内部的活棋。而白羽哲则能更专注地追寻父亲与兄长的下落，这是支撑他走下去最深的执念。

这一日，姚湘备上好酒，笑吟吟地踏入了民生署的门槛。许冼正在批阅漕运文书，见他进来，眼皮都未抬一下，冷淡道：“姚副道主今日怎有闲情来我这清水衙门？”

姚湘也不恼，自顾自坐下，将酒坛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许大人说笑了，谁不知您这‘清水衙门’掌着天下钱粮，是仙尊最倚重的肱骨。奴才往日愚钝，未能及早来拜会，今日特来赔罪，还望大人海涵。”他话语殷勤，姿态放得极低。

许冼心中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接下来数日，姚湘更是变本加厉，不是送来稀奇古怪的海外珍宝，就是借汇报之机对民生政务“虚心求教”，甚至主动帮许冼处理了几件棘手的麻烦事。这般鞍前马后，让许冼浑身不自在，疑虑更深。

终于，他按捺不住，在一次姚湘又送来据说能“明目清心”的夜明珠时，屏退左右，冷声质问：“姚湘，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如此费尽心机讨好本官，究竟意欲何为？”

姚湘脸上那惯常的嬉笑收敛了几分，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与恳切：“许大人明鉴，奴才……奴才确有一事相求。”

“讲！”

“奴才有一位同窗，如今在蓉城谋生，想寻个安稳差事。听闻大人您掌管民生，各地吏员调度皆需经您之手，故而……想请您行个方便。”姚湘说得小心翼翼。

“同窗？”许冼眯起独眼，锐利的目光扫过姚湘的脸，“你一口星城口音，哪来的蓉城同窗？”

姚湘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从容答道：“大人有所不知，当年我们曾一同在蓉城拾月湾修道，有过一段同窗情谊。”

“拾月湾？”许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讥讽，“花家的地盘？那就更不可能了！本官为何要帮一个与花家有关联的人在蓉城当差？”

姚湘闻言，非但没有惶恐，反而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大人息怒，正因如此，奴才才敢来求您。”他边说，边伸手解开了官袍最上面的扣子，微微扯开衣领，露出了脖颈一侧的皮肤。

许冼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只见姚湘的脖颈上，清晰地烙印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锦鲤花纹！那花纹颜色暗黑，仿佛渗入皮肉骨髓，正是花家用于惩戒叛徒或罪大恶极之门生的最高标记——“定邪纹”！此纹一旦烙上，意味着被花家彻底抛弃，为仙门所不齿，真正是人人喊打。而且，此纹以特殊手法烙印，几乎无法去除，将伴随终身。

许冼的独眼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那只失明的眼睛。当年，不惜用腐药灼烧皮肉，导致一只眼睛彻底坏死，才勉强去除。这“定邪纹”比他那印记更恶毒百倍！

看到这花纹，许冼心中翻江倒海。一是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悲凉，二是姚湘此举无疑是在向他展示最大的“诚意”和把柄——一个身负“定邪纹”的人，绝无可能再得到花家的信任，甚至在整个仙门都难以立足，只能依附于强权。更重要的是，姚湘刚才扯开衣领时，露出的脖颈和锁骨部位光洁平整，根本没有白羽哲佩戴的那个铜环！

刹那间，许冼心中对姚湘是白羽哲的怀疑烟消云散。一个被花家烙下永久耻辱印记、且没有铜环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心高气傲的白家二公子？他只觉得姚湘此前种种讨好，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之人寻求庇护的无奈之举。

许冼的脸色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原来如此……你倒是个可怜人。罢了，你那同窗叫什么名字？在蓉城想做何差事？”戒备一旦放下，交易便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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