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到缙云官驿的周志乾,看着眼前一脸憨厚的王小二,实在无法与毒害诚意伯的恶徒联系起来。周志乾第一时间表明了身份,告诉王小二什么都不用怕,把实情说出来。
王小二一字一句地把事发经过说了一遍,所有细节之处与供词上基本相符,少数几处矛盾点也无关紧要。
“你可知道被你下毒毒死的是何人?”周志乾问。
王小二突然扑通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大人,小人猪油蒙了心,实在不知道那是朝廷的大人物。我知道的都说了,还请大人饶小的一命。”
王小二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搞得周志乾措手不及。按照之前供词中所说,王小二对于胡姓京城人士给他的保证十分信任,所以才未曾逃跑,现在却跪求饶命,其中缘由耐人寻味。
“那你先前的供词所言,都是实话?可有人胁迫于你?”周志乾又问。
“大人明察,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如有假话,不得好死。”王小二举手发誓。
“本官自会查明。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任何小事儿都可以。”
王小二沉思了一阵,摇了摇头:“没有啦。”
“好吧。若是想起什么,立即向本官报告。”周志乾挥手示意,让人把王小二带走。
此时,周志乾对于这个王小二的怀疑更重了,他觉得胡惟庸指使王小二毒杀诚意伯,他有这样的动机,也有这样的能力。事发之后,王小二竟然异想天开地坐等升任驿丞,真是匪夷所思,如今痛苦乞怜,倒是人之常情。
“还是先查查那个姓胡的人吧。”周志乾自言自语道。
太医院典簿杜天僖也随行来到官驿之中,距离事发已经一个多月了,诚意伯刘基的遗体一直被妥善地保存着。杜天僖一边查看遗体的情况,一边询问当时为刘基诊病的郎中。遗体的五官、皮肤、毛发等都无甚不妥之处,只是原本如鼓的腹部已经恢复正常,甚至有些塌陷。
“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杜天僖摇了摇头。
“我当时也没看出具体是什么病症。”那郎中接话道。
杜天僖叹了口气:“如今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翌日,缙云县二堂,还是那些人,还是同样的座次,唯有郑有德被命令坐镇官驿而缺席。
“荒谬!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刑部侍郎李泰拍案而起,指着太医院典簿杜天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杜典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开膛破肚?验尸?!那可是诚意伯!是功勋盖世、德高望重的刘公!他的遗体,岂容你这般亵渎?!此乃大不敬!是对逝者最大的侮辱!如此荒唐的行径,我李泰第一个不答应!” 他声色俱厉,仿佛杜天僖提出的不是一项普通的仵作检验,而是十恶不赦的大逆之举,意图用纲常礼法的重锤将解剖之议彻底砸碎,绝不能坐实了毒杀的论断。
大理寺右少卿周志乾脸色铁青,他深知杜天僖所言是查明死因最直接的方法,但李泰扣上的“亵渎”、“大不敬”的帽子沉重无比,让他也倍感压力——刘基是他的恩人,若是支持对遗体进行解剖,实在是于礼不合。可他也确实想查明刘基的死因,找出真相,这既是他对刘基知遇之恩的报答,也是他身为大理寺官员的职责所在。
经过一阵内心的激烈挣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李侍郎!杜典簿奉陛下旨意,是为查明伯爷死因,绝非故意亵渎!若不解剖细查脏腑,如何确证是否中毒?如何追索毒物来源?难道仅凭体表观察、牲畜的验证,就能告慰伯爷在天之灵?就能给陛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他转向主位上面露难色的朱樉,“王爷!真相重于虚礼!下官以为,若为查明真凶,还刘公清白,杜典簿所请虽有不妥,却属无奈之举!请王爷三思!”
监察御史邢雄再次扮演起和事佬,但语气明显偏向李泰:“王爷,周少卿求真相之心拳拳,李侍郎护重臣身后尊严亦是职责所在。然开棺剖验,确非小事,有违伦常,恐惹天下士林非议,更令刘公门生故旧心寒啊!而且,是否解剖遗体,恐怕还得征求刘公家人的意见,若是家人不同意,咱们也不可用强啊!不若…再详查旁证?比如那王小二,若能深挖其口供…”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王小二,意图拖延甚至绕过解剖。
“就是!亵渎先人遗体,刘公之子肯定不会同意。”李泰插言道。
“这是破案的重要线索之一,不可轻易放弃。”
“够了!” 秦王朱樉被吵得脑仁疼,猛地一拍桌子,“都别吵了!杜…杜天僖,你有多大把握?剖开了就能确定是不是中毒?是什么中的什么毒?” 他只想快点结束这烦人的差事。
杜天僖是个纯粹的医者,不卑不亢:“回王爷,下官不敢妄言十成把握。然初步查验,无所判断,唯有剖验,详查胃肠、肝脾受损情状,在对比同样吃下药粉的猪狗的情形,便可确认。此乃医家本分,为死者言,非为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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