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母看云父也不认真跟自己说话,当即走到他跟前夺下他手中的报纸说:“怎么不急,我还想趁有力气的时候多抱个孙子呢!”
“行,那你看今年再努把力,找你那些老同事继续给小朗介绍,要不你就看你教的女学生里有没有合适小朗的。”没有报纸,云父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眼云母。
“找,我怎么不找,关键是你那宝贝儿子不上劲啊,说介绍漂亮的吧,漂亮的不要,嫌人家肤浅;说有文化的吧,有文化的不要,说人家迂腐;说活泼点的吧,活泼点的不要,又怪人家闹腾;三样都占的吧,他又说没有共同语言;你说谁才能入得了你儿子的法眼?”云母说。
“那你就让他自己挑呗。”云父从椅子上起身又朝屋子里的书柜走了去。
“自己挑?那他得挑到猴年马月?他的好几个小学同学都已经有孩子了,他整天除了上班,连家门都懒得迈出一步去。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懒小子,就跟你一个德行。”云母跟在云父身后喋喋不休。
“诶,我说老婆子啊,一码归一码,别借题发挥,又拐弯抹角的埋怨起我来。”云父终于不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他停下来面对着老伴说。
“我说到你痛处了吧?你整天就知道看报纸,家里的事管过什么?家务吧,家务不管;孩子吧,孩子不管;就是个甩手掌柜,我年轻时候怎么就看上你了。”云母说着更来劲了,开始了绵延不绝的忆往昔。
“你不要人生攻击啊,我什么时候甩手掌柜了?你可得说说清楚,两个孩子的学业哪个不是我负责辅导的?”云父争辩道。
“废话,你就是搞少年儿童教育的,你不辅导,难道还要我这个大学导师辅导不成?”云母分毫不让道。
“你大学导师比我这搞少年儿童教育的人高级多少倍,怎么就不能辅导呢?”云父眼看着也上了脾气。
“你看,你跟我耍无赖不是?”云母说。
“谁耍无赖了?”云父说着跟云母开始了一番唇枪舌战,这给许久因为子女工作繁忙而造成的平淡生活注入了一记兴奋剂,家里头一次在夫妻二人独处的时候变得热闹起来,就像因春而萌发的新芽,生机盎然。
有人说:“这个世界,无巧不成书。”即便每个人都单独地存在世上,也会有无数巧妙的交集把每个个体相互关联,进而融合。而故事进行到这里,这句话用在傅允华父子身上,再恰当不过。
傅允华是个严谨的人,对于他而言,错漏与遗忘从未存在过人生的字典里。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临近航班登机前,却发现自己把证件落在了家中。
“傅总,我让司机回去帮您取吧。”傅允华的秘书向老板建议道。
“不用了,我亲自回去拿一趟,你帮我把航班改签到下午。”傅允华说完,出了机场大门坐上车回家去了。
也许,这就是上苍为傅家两父子冰释前嫌特意安排的情节,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的折返,傅允华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么眷恋这个他自小生长的家。
当傅允华进到屋里,发现出门前确认关好的电器又重新被打开的时候,他感觉,应该是傅磊回来了。于是他临时改变了直向卧室取来证件就立即出门的计划。
傅允华是在傅磊儿时玩具的存放室里找到傅磊的,那时他正在看录像,那是他小的时候,傅允华与妻子一同录制的,从他呱呱落地到咿呀学语,最后截止于发生那次车祸的清晨。
傅允华在傅磊的身后静静看着,看着看着不禁与儿子一起泪流满面。
“我多想这些录像能一直继续下去。”在看完一家三口最后一个定格的笑容,傅磊开口说话了。
“我也希望……”傅允华哑声道。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回来么?”傅磊说。
“为什么?”傅允华问。
“习惯。每次出去的时候都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但是每次却又在不经意间绕了回来。”傅磊说。
“你就那么不喜欢这个家么?”傅允华心伤,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倾尽全力为儿子建造的家,竟遭到儿子如此的厌恶。
“不是,事实上是不敢面对。”傅磊像个孩子一样蜷作一团:“妈妈走了以后,你也在很长时间内无法呆在我身边,那段时间里,我对死亡的感触特别敏感,每次跟着奶奶去医院看你,都能看到那些被白布盖着的人被护士推向走廊深处……而每一次我都很怕,那白布下面盖着的人,是你……这种心情折磨了我好久,直到你康复出院,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当时我真的很开心,我认为我们这个家能够继续下去了。可后来奶奶、爷爷、外公、外婆相继去世,我的恐惧又回来了,而且越演越烈,我发觉世界上没有永恒的东西,一切都在变化,都在流逝,直到达到死亡的休止,我接受不了,那让我无法心安。‘此刻拥有的,总有一天会失去。’想到这个,我就害怕,所以,我选择逃避,如果不曾真心拥有,那就不会失去……”
傅允华听到儿子的肺腑之言,这是第一次,而傅磊内心的孤独感已经达到了他过去所不曾设想的程度,对此他深感歉疚,他确实对儿子的心理状态忽略太久了:“儿子……这么些年是我忽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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