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宇深处,一张古朴雅致的卧榻静静摆放,榻身似由温润的古玉雕琢而成,边缘缠绕着几近枯萎却仍残留着淡淡灵气的藤蔓。
藤蔓上还挂着几片枯黄的仙叶,无声诉说着仙宫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陨落。
李傕慵懒地斜倚在卧榻之上,他的眼眸狭长,眼尾微微上挑,色泽是极浅的琥珀色,此刻正半眯着,漫不经心地扫过周围破败的仙宫景象。
那目光里没有失落,反倒像是在欣赏一件破碎的艺术品,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味。
艾德里安进入大殿的刹那,殿内凝滞的寂静率先漫过他的脚踝。
日光透过高窗斜切进来,在金砖上投下细长的光带,而光带尽头的卧榻上,男人正垂眸斜身躺着。
他那红黑相间的军装的衣摆垂落卧榻阶前,金线绣的暗纹在光里若隐若现,却压不住那股从骨缝里透出来的冷意。
不是刻意疏离的凉,是像殿外千年不化的积雪,浸得人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他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搭在卧榻扶手上,不戴手套的时候,可以看见分明的指节。指尖泛着淡淡的瓷白,仿佛连触碰都带着寒意。
许是听到了动静,他眼睫微抬,那双眼瞳深得像未探底的寒潭,明明没什么锐利的神色,却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连目光都不敢多停留半分。
李傕整个人像尊被岁月浸过的玉像,好看得有些不真切,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稳稳坐在那里,便让这座空旷的宫殿有了重心。
在他的身侧还站着两个人,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因为日光投下的阴影正好罩住了他们大半截身体,而且两人又是鞠身侧立,身形对比卧榻之前的男人显得更为娇小。
艾德里安不认识此人,但他识得卧榻左侧站立的那个人。
他有着一头如瀑的黑色长发,发丝在身侧肆意飘动。头顶立着一对尖锐的角,耳朵也是精灵般的尖耳,左耳戴着一节环状的彩色耳坠。
虽然是男性,但如果不是熟悉,通常会被认作女孩,因为他的面容实在是精致了。
他的眼眸明亮有神,上身穿着简约的无袖衣物,下身搭配带有纹理的黑色裙装,整体造型既带有神秘的非人感,又显露出一种独特的灵动与力量感。
螭戾。
这是艾德里安所知的此人的名字,他没有姓氏。
螭戾常年待在蓬莱岛附近,是蓬莱地区的赣柳教主教之一。
由于蓬莱不允许外来宗教进入,在蓬莱开展的行动总是阻碍重重。
而站在卧榻另一侧的女子则是蓬莱本地人,名为百野乐,百野是仙岛传承了几百年的大家族,在岛上拥有极其崇高的地位,不亚于仙尊的“源”氏。
传说当年还是乱世之时,是百野家族的长老牺牲自己和族人,才托举源氏的先祖登上尊位,最后安定乱世,让蓬莱今后隔绝世外,成为一个世人所熟知的仙岛。
所以包括源氏在内的所有蓬莱岛人,都非常尊敬百野家族。
“都按照您的吩咐,引他们进来了。”艾德里安站在台下毕恭毕敬,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他的眼神甚至不敢往卧榻的位置瞄一眼。
毕竟,那具尸体还在这大厅中央的位置。
朝露盆的汉白玉台座泛着冷光,一具躯体斜斜倚在盆沿上。
尸体脖颈处是齐整的断裂口,皮肉翻卷着,早已凝住血痂,再无半滴鲜血渗出。
唯有那尊本该承接仙露的玉盆,此刻盛满了暗红的血,液面随着殿内微风轻轻晃,映得台座边缘也沾了片刺目的红。
死者身上的衣袍本该是极华丽的,玄色底布绣着银线云纹,白色衬里从破损处露出来,却都被血浸透成深浅不一的红褐。
衣料撕裂的痕迹随处可见,袖口、下摆碎成了布条,垂在台座旁,像被血濡湿的残蝶翅膀。
而在台座正下方的青砖上,半截断剑斜插着,剑柄上还缠着死者生前系的玄色穗子,穗尖沾着的血珠早已干透,凝在砖缝里。
剑格下方刻有“千钧”二字,是模仿蓬莱仙祖的仙剑“万钧”制造而成,传承了数百年有余,没想到在这里折了戟。
尸体生前正是李苜提到的这座岛现在的主人——道玄仙尊·源法。
放眼望去,大殿上的尸体一览无遗,全都是被锋利的刃切成两截或数截,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血流成河。
有的尸体切割完整,却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有的则身首异处,头颅滚落在不远处,空洞的眼眶望着灰暗的天花板,仿佛还残留着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
他们的服装破烂不堪,被鲜血浸透,黑红一片,早已分不清原本的颜色。
血液在低洼处积聚,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血泊,血水还在不断地冒着气泡,仿佛整座仙宫活了起来,也跟着在痛苦地喘息。
一些血水顺着斜坡流淌,冲刷着地上的尸体和白玉石板,将一切都变得黏腻而湿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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