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三梦 第194章 仙缘（28）

苏子玉眉目微敛，终是一句话未说，提步走出了九天殿。

晨曦微光照在浮擎山路上，路边的小草叶上沾了几滴露水，几只仙禽慢悠悠过来，小草被踩进了泥泞中，却又在过后重新展开身姿。这就像是江南水乡里，普通乡村的清晨一幕，宁静悠闲。可守在路两边的浮擎弟子脸上，却丝毫不见有片刻的放松，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

苏子玉渐渐走进，看这阵势，皱了皱眉，直往上而去。

这是浮擎二十四峰中，却为偏僻，却也是守卫最严密的一峰，是用来专门看押犯人的地方，越往上，则代表着关押的犯人的身份越重要。

苏子玉直走到了最顶峰。

守在洞口的几名弟子都认得她，上前作礼，“苏师叔这是？”

“奉掌教之命前来审问。”苏子玉向来极好的性子，喜欢与同辈或是后辈们打成一片，平日里遇上了定是要打个招呼说上两句，此时却是没了兴致。只冷冷地取了令牌与他们看。

其中一名弟子结果令牌，确认是掌教的令牌无误，虽然心中奇怪为何掌教此时会派了人来，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放了苏子玉过去。

苏子玉取回令牌，吩咐他们守在门口，就往洞中走去。

洞中幽深不见五指，苏子玉取出个夜明珠来，也仅能照亮面前一小块地方，叹了口气，此时只能进不能退了。

摸索着走到最里头，潮湿阴暗，苏子玉不适应的捂了唇。举起夜明珠照了照，果不其然，在以玄铁所铸的囚笼里，坐了一人。

那人低垂着脑袋，发丝紊乱，覆在脸上，瞧不出真切面容。身上从来都不会染上尘污的衣衫此时已经血迹斑驳，袖中隐隐约约露出的五指，已是血肉模糊，再看地上的道道抓痕，便知他的痛苦。

苏子玉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曾经在她眼里多么风姿出众的一个人，此时这般潦倒狼狈的模样，不止是令人唏嘘，更令人觉得替他难过。

“大师兄。”苏子玉喊了一声，她想她要是不喊一声，她都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活着。

楚陌尧听到声音，双肩动了动，刹那间，浑身的剧痛，手指插进地里，深深的指痕。“怎么是你？”

苏子玉深吸了一口气，也知他此时情况不好受，“我代墨舒来看看你。”他最想见的人，应该是墨舒吧，可惜，她不能把墨舒带过来。

“舒儿知道了？”楚陌尧猛地抬头，眼神恐怖，苏子玉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摇头。

“那就好。”浑身传来的剧痛，提醒着他不应该做出这么剧烈的动作，但他就是忍不住啊。

苏子玉低声道，“舒儿很好，没有人为难她，每日在九天殿上吃吃睡睡，像只小猪一样。”说到这里，苏子玉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觉得不合时机，“只是，她很想吃你做的饭菜。”

她很想吃你做的饭菜。

一句话，又不知撩动了多少人的心弦。楚陌尧低沉的笑声愈发悦耳，目中缠绵春色无边，那就好，只要你还有一丝的记着我的好，就足够了。

“大师兄，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苏子玉正了正脸色，握紧了拳。

楚陌尧收了笑声，默然不语，苏子玉也不在乎，接着问道，“你明明就知道墨舒没事，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

那日众人追捕，那么多掌教真人，甚至青玄师伯亲自出手，都耐他不得，怎么就因了那几个卑鄙小人的几句话，就束手就擒了呢？

楚陌尧目光深远，如上等的墨曜石一般，温润如初，“我有九成的把握她不在你们手中，可谁来给我确定最后的那一成不测？若是她真的出了事，我又该怎么办？”

本以为如此顶着温和君子的面庞活下去，已是命定，虽然枯燥，但也可说摆脱了过去纷乱，却未曾想到会在眼中闯入另一抹颜色，浓墨重彩到不容忽视。

如果她出了事，他该怎么办？

他甚至还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他，他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没有告诉她他喜欢她，怎么能丢了她？

哪怕身陷寰宇，哪怕命不久矣，也不想让她有丝毫的不测。

那九分的把握，遇上她，便是虚无。

“我明白了。”苏子玉松了五指，眼里那人依旧风华如初。其实，初入浮擎的女弟子，大多都爱慕着这一位风度翩翩，善解人意的大师兄吧，他比青玄仙尊更加的有人气，更加的可以接近。

可后来才知道，原来以前的大师兄不是这样的，尽管他也是含着那一抹温柔优雅的笑容，但也不是如今所看到的那般暖如煦阳。

是因为墨舒吗？是因为她的到来才会有这样的改变吗？

苏子玉笑了笑，或许她也对楚陌尧抱有过那样的幻想，但早就已经释然了，此时忍不住地问出口，实在是还有一抹执念未消。

迈步回头，那里点点光亮，她该走了。

身后是轻声的低沉笑意，染得整个幽寂的洞中都明媚了起来。

墨舒没有因为一夜的疲惫而睡得天昏地暗，今天，未到午时便醒了过来，眼皮子很重，耷拉着，实在是不想睁眼，但心底的不安感却时时刻刻催促着她有事发生了。

伸了个懒腰，困难地爬起，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却瞟到摆在桌上的一张字条。

伸手取过，字条上的字迹她很熟悉，是苏子玉的手笔。

看了一眼，不禁愣住了，字条随风飘落。

“楚陌尧，你先杀百里长亭在前，后又为灭口，杀了百里肃，是也不是？”

“楚陌尧你身为浮擎弟子，做出这般的毒辣之事，可曾有过悔意？”

“浮擎的大弟子叛出了浮擎，真是一场好戏啊。”

“楚陌尧，你破门出教，杀害无辜，你可知错！”

“哈哈，看来浮擎这仙门之首的位置也该换个人来当了。”

……

叫嚣声此起彼伏，里面还夹杂了许多其他门派弟子的冷嘲热讽，楚陌尧充耳不闻，只遥望着九天殿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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