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万福村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老吴家已经窸窸窣窣地有了动静。
老二吴铁生和老三吴铁根收拾停当,准备背着前几天攒下的山货进城去碰碰运气。
父亲吴多福叼着旱烟袋,蹲在门槛上,眯着眼看两个儿子。
“铁生,”吴多福吐出一口烟圈,“这趟卖货的银钱,你收着。数目记清楚,回来跟你娘报账。”
这话说得平常,却让一旁的吴铁根脸色讪讪,不自在地扭开了头。
家里人都心知肚明,老三手脚不那么干净,以前没少干偷偷摸几个铜板去赌坊碰手气的勾当。
吴多福这是防着他呢。
吴铁生老实巴交地应了声:“哎,爹,俺晓得了。”
张金花的心思却完全没在这头,她正扒拉着灶台上的碗筷,眼睛却时不时往四房那破旧的窗户瞟,嘴里念叨着:“赶紧走赶紧回,别误了事儿……当家的,等会儿日头上来些,你就跟铁柱去老四那屋,把那门窗拾掇拾掇,眼瞅着天越来越凉,那破窗户棂子,风直往里灌!”
吴多福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张金花见丈夫答应,立刻来了精神,絮絮叨叨地补充:“老四这病好了,是天大的喜事!那屋以前破的不成样子……唉,也没顾上。现在可不能亏待了孩子!门窗都得弄结实点,省得晚上睡觉不安生。”
她这话半真半假,喜忧参半。
四儿子吴铁牛痴傻病愈,她自然是高兴的,但那份高兴里也掺杂着对过往的些许愧疚。
太阳升高了些,驱散了晨雾。
吴多福是个利索人,说干就干。他招呼上大儿子吴铁柱,从仓房里翻找出几块还算结实的旧木板和一些工具。
吴铁柱打着哈欠,磨磨蹭蹭地跟在后头,满脸的不情愿。
他能躺着绝不坐着,对于这种费力气还没啥眼前好处的活儿,自然是能躲就躲。
四房的破门窗确实不像样子。
门板歪斜,关不严实,窗户纸早就烂光了,几根窗棂也朽了一截,看着就摇摇欲坠。
吴多福量了尺寸,拿出刨子锯子,开始叮叮当当地干起来。
他年轻时跟村里的老木匠学过几手,虽然不算精通,但修补个门窗,打个家具还是不在话下。
吴铁柱就在旁边递递东西,大部分时间靠着墙根蹲着,嘴里叼根草茎,眼神发直,明显是在摸鱼。
吴涯在屋里看着。
想了想,他还是走过去,拿起地上一个刨子,掂量了一下,试图模仿吴多福的动作:“爹,我来试试这个。”
吴多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阻止,只叮嘱道:“小心点,这玩意儿利着呢,顺着木纹走。”
吴涯自信点头。
他脑子聪明,看几眼就觉得掌握了要领。
然而,理论和实践毕竟差距大。现代他摸过最接近的工具大概是高尔夫球杆。
那刨子在他手里显得格外不听话,一下重一下轻,木头表面被他刨得坑坑洼洼。
一个用力过猛,手一滑——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连忙缩回手。
指尖已被锋利的刨刃划了一道口子,血珠瞬间渗了出来。
耍酷失败,当场挂彩。
黎巧巧正好端着水出来,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碗过来看他的手。
吴多福皱皱眉,倒是没骂他,只是摇摇头,拿回刨子:“你这孩子,刚好利索,边上看着就行,这活儿不是你干的。”
吴涯有点讪讪,但也没坚持。
他环顾四周,看到吴多福锯好的几块厚实门板,看起来分量不轻。
吴铁柱正龇牙咧嘴地试图搬动一块,显得十分吃力。
吴涯走过去,说:“大哥,我来吧。”
吴铁柱巴不得偷懒,立刻让开。
只见吴涯深吸一口气,扎稳马步,双手扣住门板边缘,腰腹发力,“嘿”的一声,竟稳稳地将那沉重的门板扛了起来,送到吴多福手边。
吴多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老四这病好了之后,力气倒是见长啊!
而且这用力的架势,隐隐有点练家子的味道,不像普通庄稼汉使蛮力。
接下来,搬运重物,固定框架这些需要力气的活儿,几乎都被吴涯包揽了。
他力气大,又会用巧劲,干得又快又好,极大地提高了效率。
吴多福看着小儿子忙前忙后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
庄稼院里,有力气肯干活,就是最大的优点。
父子三人(主要是吴多福和吴涯父子俩,吴铁柱持续划水)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把四房的门窗修缮一新。
新换的门板厚实,门闩牢固,窗户也重新糊了桑皮纸,窗棂加固得结结实实,再大的风也吹不响了。
黎巧巧看着焕然一新的门窗,笑得眉眼弯弯,嘴甜得像抹了蜜:“爹,您这手艺真是绝了,比镇上木匠铺的老师傅都不差!瞧瞧这门窗,多结实!娘就是有眼光,要不是您提出来,我们还得挨冻呢!这下好了,晚上能睡个安稳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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