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远的卧房里,总飘着股淡淡的药味。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被秋雨打湿,黏在青石板上,像一块摊不开的愁绪。他靠在床头,右腿被厚厚的纱布裹着,从脚踝缠到膝盖,稍微动一下,就传来钻心的疼——郎中说,这伤至少要养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别说去瓦舍见我,就连下床都难。
“郎君,该换药了。”丫鬟云儿端着药盘走进来,小心翼翼地站在床边。自上次柳氏打骂云儿后,宋修远特意把她调到自己房里伺候,一来是怕柳氏再迁怒于她,二来也是想找个能替自己传消息的人。
云儿解开纱布时,宋修远的目光落在窗外,心里像被猫抓似的痒。前几日,他让云儿偷偷去瓦舍看看王尧,刚出门就被柳氏拦下了,柳氏说“郎君养伤要紧,哪有功夫管外面的闲事”,还把云儿骂了一顿。后来他又想让宋安去,柳氏干脆把宋安派去乡下送东西,连府门都不让他出。
“云儿,”宋修远低声问,“你说……玉奴会不会以为我忘了她?”
云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小声说:“郎君别担心,李小娘子那么懂你,肯定知道你是有事才没去的。”话虽这么说,她却不敢看宋修远的眼睛——那天她偷偷从后门溜出去,远远看见我坐在瓦舍的木台上,琵琶放在腿上,却半天没拨一下弦,眼神空落落的,像丢了魂似的。
宋修远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我弹《诉衷情》时的样子,被雷声吓到时往他怀里钻的样子,还有小听房里那温软的吻,一遍遍在他脑子里转。他甚至能想起我鬓边那支银簪的纹路,想起我笑的时候,眼角会弯成小小的月牙。可现在,他只能躺在这病榻上,连一句“我想你”都传不到我耳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柳氏的声音:“修远,我请了乐工来,给你弹弹曲子解闷。”
宋修远睁开眼,心里泛起几分无奈。柳氏的好意,他懂,可他现在只想听我的琵琶,别人弹得再好,也入不了他的心。可他没拒绝,只是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几个乐工跟着柳氏走进来,有弹笛的,有吹箫的,还有一个弹古琴的。他们在房间中央站定,柳氏坐在宋修远床边,笑着说:“你听听,这都是我特意从瓦舍请的好乐工,弹的曲子不比你常听的差。”
乐工们开始演奏,笛音清亮,箫声婉转,可宋修远却觉得索然无味。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被面上敲着,心里想的全是我——要是我在这里,我会弹《潇湘水云》,会弹《诉衷情》,会用指尖轻轻勾着弦,把心里的话都融进曲子里。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一阵清越的古琴声突然飘进耳朵。不是刚才那杂乱的调子,是《平沙落雁》,弹得清寂又带着点怅然,像深秋的雁群飞过湖面,留下一圈圈淡淡的涟漪。宋修远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弹古琴的乐工——
是孙念。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素色襦裙,头发还是用那根木簪挽着,怀里抱着那把旧古琴,指尖在弦上轻轻拨动。她的眼神很专注,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垂着眼,看着琴弦,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琴。
“孙姑娘?”宋修远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
孙念听到声音,手下的弦音顿了顿,抬起头,看到宋修远,眼里闪过几分意外,连忙站起身行礼:“宋郎君。”
柳氏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乐工里会有孙念,可当着宋修远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继续弹吧。”
宋修远却摆了摆手:“先别弹了,孙姑娘,我有话问你。”他看向柳氏,语气带着几分恳求,“阿柳,你先出去一下,我跟孙姑娘说几句话。”
柳氏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狠狠地瞪了孙念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门留了条缝。
“孙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宋修远急切地问,“你最近……见过玉奴吗?她怎么样了?”
孙念坐回琴边,眼神暗了暗,轻声说:“我娘的病又重了,我急需用钱,听说宋夫人请乐工,给的工钱多,就来了。至于李小娘子……我前几日在瓦舍见过她,她这几日总闷闷不乐的,琵琶放在旁边却不弹,有人点曲她也摇头,也不跟人说话,就坐在那里发呆。”
宋修远的心猛地一沉,愧疚感像潮水般涌上来:“都怪我,我没去看她,她肯定以为我变心了。”他抓住孙念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孙姑娘,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你去告诉玉奴,就说我脚受伤了,不是故意不去看她的,等我脚好了,我马上就去找她,让她别担心,也别生气。”
孙念看着宋修远焦急的样子,心里泛起几分不忍。她知道宋修远对我的情意,也知道我心里装着宋修远。她点了点头:“宋郎君放心,我一定会把话带到。”
当天下午,孙念就绕到了梧桐巷,找到了我的家。我的家很小,一间正房,一间偏房,院子里种着棵老槐树,叶子都落光了,显得有些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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