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雪眼睫轻颤,静默良久方道:“白梅,这世间很多事,盘根错节,理不清楚,说不明白。
我每每见他,便会想起父亲临死前心灰意冷的模样。
虽知他无辜,却终究无法释怀。
只能避开与他相见。”
见她神色黯然,白芷抿唇,歉疚道:“是属下失言,阁主莫要伤心。
无论您做什么决定,属下都支持。”
卫雪点头,“你下去吧,好生休息。
此事已了,明日午后我们便离开。”
“是。”
当夜,皇帝薨逝。
天将亮时,褚玄林一身酒气地回来。
他上了床榻,轻轻在背后拥住卫雪,哽咽道:“雪儿,父皇他死了,我亲手……杀了他。”
卫雪手指微蜷,假装睡着,不予回应。
可当温热的液体顺着她颈项滑下时,任她一颗心如何坚硬,也无法不动容。
她轻叹口气,回身搂住他,柔声道:“殿下,节哀。”
褚玄林在卫雪怀里哭了许久,哭累了,便睡过去。
晨光熹微时,他醒过来,面色恢复如常。
小心翼翼下床,去处理皇帝丧葬事宜。
福禄来禀,说褚玄璋想见他,有要事告诉他。
思忖片刻,褚玄林点头,“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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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雪睁开眼,发现天光大盛,褚玄林已不在身侧。
她吩咐白芷收拾些路上用的盘缠衣物,准备离开。
可直到过了午时,她都没出现。
找来其他宫婢问过,都不知她下落,卫雪不由心慌。
正欲亲自去寻白芷,却在殿门口碰到褚玄林。
他黑沉的眸子里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卫雪油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雪儿要去哪?”声音轻若游丝,却透着股森然,仿若鬼魅发出的。
“想出去走走罢了。”卫雪强自镇定道。
“你受了伤,应躺在床上静养,不该乱跑的。”
褚玄林上前握了她的手,语带关切,却让卫雪脊背发寒。
他的手很凉,像在冰水里泡过一般。
在卫雪愣神的间隙,他又道:“进去吧,我有话同你说。”
卫雪喉咙发紧,闷声道:“好。”
褚玄林拉着卫雪至茶桌旁坐下,为她倒了杯茶,方道:“记得你我初见之时,你一袭白衣若雪,将我自水中救起。
看你第一眼,我心怦然,后来知你也心悦我,其中欢喜,无以言表。
但成婚两年,你对我不温不火,甚至十分冷淡。
我安慰自己,是你从前四处流浪,饱经风霜,所以性子较旁人冷些。”
卫雪心头浮起几分焦躁,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我们一直没有孩子……”褚玄林突然转了话锋。
卫雪瞳孔骤缩,指尖轻颤。
“雪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妾身体弱,不易有孕。”卫雪平静答道。
“我原本也这么以为……”
褚玄林突然自袖中掏出一个药瓶。
卫雪见了,身体猛然一僵。
“雪儿曾说,这药是你为了调理脾胃所制。
我这两日胃口也不好,想必是可以吃一吃的。”
说完,便倒出两粒丸药,欲往口中送。
“别吃!”卫雪来不及多想,一把打掉他手中的药。
褚玄林眸色微动,面露困惑,“怎么,是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你既已全部知晓,又何必惺惺作态?”卫雪语气甚为冷淡。
她知道褚玄林迟早会清楚所有真相,却没想到竟这般快,甚至一天时间都不到。
褚玄林倏然换了一副面孔,连先前虚假的笑意与温柔都消失殆尽。
“终于承认了?”
卫雪垂眸不语。
“你为了报仇,嫁给杀父仇人的儿子,任他予取予求,却终究厌恶至极,不愿生下他的孩子。
所以,每次与我**之后,都会服下避子的丸药。”褚玄林喃喃开口。
事情败露,卫雪不再紧张,反而是前所未有地轻松。
她终于不必再装模作样地与他维持表面的和谐。
所以,她坦然直视他,斩钉截铁道:“是。”
褚玄林眼中寒光乍现,用力将那药瓶砸在地上。
只听“砰”地一声,瓶身破碎,丸药四溅。
他倏然起身捏了卫雪的下巴,沉声问:“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是吗?”
“是。”
“你嫁给我,就是为了离间我与父皇,最后让我杀了他,是吗?”
“是。”
“雨莲是你找来的,要杀我的刺客是你安排的,那些影卫是你杀的,至于你身上的伤,是自己刺上去的,是吗?”
“是。”
褚玄林目眦欲裂,手上力道加重,低声嘶吼。
“卫雪,你当真是狠心至极、恶毒至极。
为了报仇,置旁人的性命于不顾。
你父亲母亲的命是命,旁人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卫雪眉心轻蹙,却丝毫不露怯。
“我本就是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报仇,旁人的性命,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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