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明嫣被这声“恩人”喊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发烫,轻咳一声:“你呀,下次出门可得当心些。”
宝珍红着眼睛点头,声音还有些发颤:“都怪我,不该往那条巷子走的。”
“这怎么能怪你?”窦明嫣嗓门一下扬了起来,带着几分愤愤不平,“这天底下的路,本就该咱们想走就走,凭什么因为几只畜生挡道,就不敢迈步了?”
“表姐……”宝珍望着她,眼里带着几分惊讶。
窦明嫣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别怕,为了些畜生吓成这样,简直是抬举他们了,他们不配。”
宝珍心里微动,这话倒是新鲜。城里的流浪汉本就常见,正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大户人家的小姐们才鲜少敢独自出门。
她忽然想起当年清风寨的事,那个从清风寨逃出来的富家小姐,不就是被几个流浪汉绑到野外,后来才被寨里人截走的么?
那时寨子里的女人们只觉得是小姐命苦,却从未想过,竟有人会说“路该咱们走”。
或许是这次出手相助拉近了距离,窦明嫣对宝珍的抵触淡了许多。
她看着眼前红着眼圈、仍带着怯意的少女,忽然觉得,或许这真的只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澄儿失踪在前,她进府在后,两人从未有过交集,自己实在不该将对命运的怨怼迁怒于她。
窦明嫣向来是个爽朗大气的性子,意识到不妥便直言不讳:“对不起啊宝珍妹妹,先前我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总觉得你的存在,让大家渐渐忘了澄儿。”
她语气沉了沉,眼底泛起怀念:“你没见过她,其实她是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似的。”
“我见过的。”宝珍忽然轻声道。
“什么?”窦明嫣猛地抬头,满脸诧异。
宝珍点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在你们所有人的话里见过她,其实她从未被我取代过,我在顾家是三小姐,藏珍院旁边那座澄晖院,一直空着,那是特意留给她的。”
窦明嫣愣住了,望着宝珍澄澈的眼睛,心头忽然一松。原来,大家都没忘。
宝珍望着窦明嫣脸上渐渐舒展的爽朗笑容,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真是蠢得好骗。
今日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她算好的。
故意跟着窦明嫣出府,故意不带顾左、顾右,故意支开梅花、桃花,甚至连选在城东这家酒楼,都是算准了后巷的僻静。
她早就瞧出窦明嫣那两个侍女身手不弱,自己袖中也藏了短刀和迷药,即便真有意外也能自保。
她要的,从来不是平安,而是窦明嫣的“救命之恩”。
什么样的关系最能快速破冰?自然是这种共历过惊吓、一方对另一方心怀感激的情分。
窦明嫣这种心直口快、爱憎分明的性子,最吃“救世主”这套,只要让她觉得自己护住了谁,便能瞬间放下芥蒂。
至于那些流浪汉,本就是街头的祸害,就算今日不栽在她手里,迟早也会惹出别的事端。他们自己凑上来当棋子,倒省了她不少功夫。
这一切,她半句没对梅花、桃花提过。算计人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稳妥,人心这东西,从来经不起试探。
宝珍抬起头时,脸上已漾起温顺的笑意,顺着窦明嫣的话头轻声应着,仿佛真的只是个刚受了惊吓、全然依赖着对方的妹妹。
离府时两人还一前一后、略显疏离,回来时却已手拉手,说说笑笑的,瞧着竟有了几分姐妹亲近的模样。
这消息传到寿安堂时,已是掌灯时分。
云嬷嬷一边给老夫人续茶,一边观察着她的神色:“明嫣小姐性子虽直,却也不是轻易与人亲近的,这位宝小姐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她改观,倒真是不一般。”
“何止不一般。”老夫人淡淡反问,“明嫣是我看着长大的,眼高于顶,寻常人哪里入得了她的眼?”
云嬷嬷迟疑道:“或许……明嫣小姐是真觉得宝小姐品性不错?”
老夫人没接话,只拿起桌上那几副软缎眼罩,指尖轻轻抚过细密的针脚。
半晌,她放下眼罩,对云嬷嬷道:“明日她再来请安,让她进来吧。”
虽没指明是谁,但云嬷嬷心里清楚,她应声:“是。”
第二日一早,宝珍刚起身梳洗,梅花便如常进来问:“小姐,今日还去寿安堂吗?”
“去。”宝珍语气平静。
这些日子日日不辍地去,为的不就是今天么。
她理了理衣襟,又道:“今日你们不必跟着,我自己过去便好。”
“是。”梅花应声退下。
宝珍独自往寿安堂去,刚到门口,便见云嬷嬷候在那里。
“嬷嬷,我来给祖母请安,不知今日祖母可愿意见我?”宝珍轻声问。
云嬷嬷敛衽行礼:“宝小姐,老夫人请您入内说话。”
“多谢嬷嬷。”
宝珍跟着云嬷嬷走进寿安堂,这是她第二次踏入此处,与上次众人齐聚的热闹不同,今日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老夫人一人坐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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