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苗疆，噬梦之神 第九十八章 庄周梦蝶

阿海与道家星火之间那丝微妙的“缘法”连接，虽然微弱，却像在密不透风的墙上凿开了一丝缝隙。一直沉寂的道家光点，终于传递来了更清晰的信息。

然而，这信息并非直接的指引，而是一段玄奇的、直接投射在巳城生态核上空的“梦境”——庄周梦蝶。

所有精神力达标者，都被拉入了这个亦真亦幻的梦境之中。

他们发现自己化作了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翩跹于百花之间，感受着阳光的温暖、花蜜的甘甜、飞翔的自由，无忧无虑，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仿佛自己生来便是蝴蝶，所谓的联盟、危机、修行，都只是蝶梦中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杂念。

这种彻底忘却自我、融入自然的感觉，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陌生而恐怖的。他们下意识地挣扎，试图找回“自我”，找回属于“人”的认知和使命。

“我是玄诚！我不是蝴蝶！”

“联盟危在旦夕，我怎能在此沉溺？！”

“这是幻境！必须破除！”

越是挣扎，越是强调“我”的存在，梦境对他们的束缚就越紧，周围的美好景象开始扭曲，化作荆棘与牢笼，让他们痛苦不堪。不少人心神受创，被迫退出了梦境。

唯有阿海，他在梦中依旧是一只普通的、快乐的蝴蝶。他没有强大的“自我”需要坚守，没有沉重的使命需要背负，他甚至忘记了肩头的伤痛和体内的共生体。他只是顺应着蝴蝶的本能，飞翔，停歇，感受着风与光。他的意识与蝴蝶之身完美融合，仿佛这就是他本来的面目。

他甚至遇到了一只特别巨大的、翅膀上有着玄奥黑白纹路的蝴蝶（庄周意志的化身）。两只蝴蝶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只是相伴飞舞，穿梭于花丛与云雾之间。在飞舞中，阿海自然而然地“理解”了某种真意：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究竟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界限本身，或许就是最大的迷障。

不知过了多久，梦境缓缓消散。

阿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在青萝的床边，仿佛只是发了个呆。但他周身的气息，却变得异常通透平和，肩头那顽固的灰色侵蚀痕迹，竟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了许多。他额头的共生体纹路，也少了几分金属的冰冷，多了一丝温润的自然光泽。

而其他从梦中挣扎出来的众人，则大多脸色苍白，心有余悸。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学无忧。”闫慧的虚影若有所悟，“道家入门，竟是要先‘忘’掉我们赖以生存的知识、力量和使命感吗？这……何其难也。”

庄周梦蝶，筛掉了绝大多数“有心人”，唯独那个心思纯净、近乎“无我”的少年，通过了这场看似简单、实则至难的心境试炼。道境之路，向他显露出更清晰的轮廓。

阿海在庄周梦蝶中的独特表现，让联盟意识到，进入道境的关键，或许不在于力量与知识的堆砌，而在于心境的契合。但这对于绝大多数肩负重任的联盟成员来说，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玄诚守护在阿海身边，看着他气息日渐平和，内心却波澜起伏。他见证了阿海的纯净，也清楚自己与这种状态的遥远距离。他是剑修，他的道在于“执”，执于剑，执于念，执于守护的责任。让他“忘我”、“无为”，无异于摧毁他的道基。

就在他为此感到一丝迷茫与焦躁时，他注意到了阿海日常用水为青萝擦拭降温、调理气息的动作。那水流柔和，顺应着肌肤的轮廓，无声无息，却能涤荡污浊，带来清凉。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老子之言在他心间回荡。

他猛然间有了一丝明悟！

“无为”，并非什么都不做，而是“不妄为”！是像水一样，顺应天时地利，找到最自然、最有效的行动方式！

“忘我”，也并非忘记责任，而是不执着于“我”的得失与形式，将“我”融入更大的“道”中运行！

他的剑，为何一定要是冰冷的、斩断一切的？难道就不能像水一样，既可穿石，亦可润物？

想到这里，玄诚盘膝坐下，不再强迫自己“放空”，而是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剑道。他将守护阿海、守护联盟的执念，不再视为负担，而是视为一种自然的“流向”。他将自己对规则的理解（源自法域试炼）与兵家的韬略，融入剑意，不再追求极致的锋锐，而是开始寻求一种如同水势般、无常形却无孔不入的剑意。

他并未刻意去连接道家星火，只是沉浸在这种全新的感悟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眼中锐利依旧，却少了几分逼人的寒芒，多了几分深邃的平静。他并指如剑，轻轻一挥，一道无形无质、却仿佛能渗透万物的柔和剑气掠过空中一片因能量冲突而产生的紊乱波纹。

那狂暴的波纹，竟在这柔和一剑之下，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抚平，缓缓归于有序！

他虽然未能像阿海那样直接与道家星火建立“缘法”，但他以自己的方式，领悟了一丝“上善若水”的真意，并将其融入了自己的道。他的境界，在杀伐与守护之外，踏入了一个更圆融的层次，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更为精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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