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眠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迈步走进电梯:“一楼,谢谢。”
她安静地站在谢沉屿左侧,面朝电梯门。
没人说话。
轿厢内一片沉寂,连电梯下行的机械声都没有。光线明亮如昼,让专注工作了一整天的庄眠有瞬间的恍惚以为还是白天。
她余光不经意瞥向光可鉴人的轿璧,看到男人漠然疏冷的下颌线,默默收回视线。
静默中,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规律跳动,匀速递减到“1”,金属门自动往两侧开启。
庄眠不自觉攥紧手包,高跟鞋迟疑了两秒,最终还是抬脚走了出去。
“庄律师再见。”许靖笑着道。
庄眠回头,礼节性告别:“再见。”
她眼神不经意扫过谢沉屿,遂移开视线,转身离开。
谢沉屿站在电梯里,看着那道纤丽的背影从视野里消失不见。
电梯门重新闭合,许靖顿觉脊背生凉,周围的温度又迅速降低了。
沪城的天气就是这么邪门,一年365天,春天和秋天只有短短几日,基本除了夏天就是冬天。魔都,魔都,魔幻的天气之都。
但他此刻在四季如春的室内,感到冷不可能是天气骤变,冷气的源头只能是人为。
许靖打起十二分精神,忽闻谢沉屿开口:“派人跟着她。”
许靖立刻会意:“需要安排车送庄律师回家吗?”
“不用,跟着就行。”谢沉屿双手插兜,嗓音听不出情绪。
女孩子深夜独自乘车,总归让人放心不下。
许靖会意,立即安排车辆尾随庄眠乘坐的出租车,确保她安全到家后再撤离。
抵达地下停车场,许靖轻车熟路地拉开迈巴赫车门。
谢沉屿俯身坐进车内,扯了扯领带,眼前又浮现庄眠决然离去的身影。心底躁意又起,这些天反反复复。
从那天不欢而散后,庄眠就没再联系过他,像是再次跟他彻底断了关系。
她可以义无反顾主动到英国找他,也可以云淡风轻地结束,一点不拖泥带水。
这个冷酷的女人。
说不爱就不爱。
察觉到车厢内的气压又低了几分,许靖汇报工作时格外谨慎,尤其在提及出差安排的时候。
“谢总,关于香港的行程,是上月就定下的。那边团队已经全部准备就绪,等您过去主持大局。”
“几天。”谢沉屿问。
“原定五天。”许靖稍作停顿,旋即补充道,“如果您需要调整,我可以立即协调。”
见总裁没指示,许靖揣测圣意:“那明天上午九点的专机,我七点准时到公馆接您?”
*
谢沉屿虽然没有再来她家,但他的物品一样都没有搬走。庄眠每天早上晚上洗漱的时候,都会看到不属于她的男士剃须刀。
印象里,她还没见过谢沉屿胡子拉碴的模样,只记得第一次帮他刮胡子时的场景。
那时她手法生疏,没轻没重地在他下颌划了道小口子,又慌慌张张地找粉色创可贴给他贴上。
二十岁的谢沉屿冷峻桀骜,恣意又矜贵,眉眼间带着轻狂傲慢的少年感,嫌弃粉色创可贴。
庄眠执意要他贴着,反正不出门,没人看见。谁知他讲究“公平”,非要她也贴一个,就这样莫名奇妙凑成了情侣款。
不止浴室,庄眠出门换鞋时能看到他的鞋子,打开衣柜能看到他的衬衫……各种带着谢沉屿气息的物品,无声地占据着她生活的每个角落。
庄眠实在没办法了,打开微信,给谢沉屿编辑了条信息:「你的东西还在我家,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叫人搬走?」
指尖在发送键上停顿,掌心收拢,过了几秒才点击发送。
谢沉屿不像之前一样很快回复。
庄眠等了会儿,放下手机,起身进浴室。洗完澡出来,仍然没有答复,她又打字:
「不方便的话,你给我个地址,我叫人送过去。」
这条消息如同石沉大海,直到周末庄眠去弄堂看望李艺瑾,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巷子里传来邻居家的争吵声,快速掠过的沪语像机关枪般密集扫射。
年轻女子气势汹汹:“要练琴出去练呀,吵死人了!”
隔壁家长毫不相让:“吾了该练琴,关侬啥事体!“
“在居民区制造这种分贝的噪音,我是可以报警的!”
“侬报呀!吾跟侬没完!“
年轻女子探头望去,只见孩子站在比他高出半截的大提琴旁,满脸泪水,满眼委屈。她顿时明白了:“练了那么久还是这个水平,明显小孩子不喜欢啊。你逼着他锯木头有什么用,指望他成天才吗?”
“吾管自家小宁关侬啥事体,册那,滚侬格蛋!”
“你不会说普通话吗?没接受过义务教育?只会说方言吗……”
争吵从噪音投诉升级到教育理念,最后演变成地域歧视。
庄眠虽然不喜欢吵,但也习惯了市井小巷的喧嚣。
她步伐不停地走到李雅茹家,照常把水果和礼物送出去,和李雅茹寒暄几句,便走进李艺瑾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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