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村的归巢之音
“旋律号”接近团圆村时,卡尔从舷窗望下去,心里先沉了半截。村子坐落在山坳里,一半的房屋锁着门,门环上挂着的红绸子褪成了浅粉色,风一吹簌簌作响,像谁在低声叹气。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人坐在石墩上,望着通往山外的路,眼神空落落的——那路上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显然很久没人正经走过了。
“这村子……咋这么静?”卡尔挠挠头,琉璃万花筒里映出的画面带着股冷清,锁着的门、落灰的窗、老人佝偻的背影,拼在一起像首没唱完的离歌,“就像热闹过的戏台,人散了,只剩空板凳。”
艾莉丝调试着星尘琴,琴弦发出绵长的颤音,像山间的回音,荡出去很远,却没什么回应:“你听这风声,都带着股盼头——盼着谁回来,又怕等不到。就像首没结尾的曲子,调子悬在半空,让人心里发慌。”
林风揣着从希望镇带的新磨面粉,指尖捻着几粒麦粒:“前几站的坎儿,说到底是心拧着;这村的难,是心散了——人各在一方,日子就像没根的草。”
飞船降落在村中心的晒谷场,场边的石碾子上积着厚厚的尘,碾盘缝里长出了青苔。村长是个瞎眼的老太太,拄着根竹杖,耳朵却灵得很,听见动静就迎了上来:“是……是外面来的客人?”她的竹杖在地上敲出“笃笃”声,像在丈量着什么,“好些年没人来了。年轻人都走了,有的去城里打工,有的嫁去了远方,有的……唉,走了就没回过信。”
旁边一个挎着竹篮的老汉叹着气:“我儿子去矿上挣钱,三年没回家了,去年托人带话,说‘忙完这阵就回’,可这阵……忙到啥时候是个头?”他的篮子里装着几个刚摘的野果,“这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我天天摘几个,等着他回来吃。”
晒谷场周围慢慢聚来些人,都是老人和孩子。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抱着个布娃娃,娃娃的脸都洗褪色了,她小声问:“叔叔,你见过我娘吗?她去城里给我买花布,说花开的时候就回来,可花谢了三回了……”
卡尔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想起希望镇转动的风车——那里的人因为有盼头而振作,可团圆村的盼头,却被拉得太长,长到快成了绝望。他蹲下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你娘肯定记着呢,说不定正踩着花布往回赶呢。去年在真诚镇,有个商人出门三年,回来时给媳妇带了匹最亮的布,比星星还闪。”
艾莉丝走到老槐树下,轻轻拨动星尘琴。一段温柔的旋律淌出来,像母亲哼的摇篮曲,又像儿时听过的童谣,缠缠绵绵,带着股勾人的暖意。“你们听,”她轻声说,“这曲子里有灶台上的烟火气,有炕头的悄悄话,有一家人围坐的笑声——这些,就是让人想回家的东西。”
林风走到通往山外的路口,用结晶利刃劈开半人高的野草,开出一条窄窄的路:“路得通着,心才能通。就像宽容寨的人刮掉恩怨,路通了,人才好往一块儿走。”
瞎眼的村长突然问:“客人……你们能帮着捎信不?我给儿子织了件棉袄,再没人捎,冬天就过了。”她的手在竹篮里摸索着,拿出个用蓝布包着的包袱,包袱角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花。
“不光捎信,”卡尔突然站起来,声音亮得像打锣,“咱们给他们发电报!让驿站的人骑马送!告诉他们,家里的野果熟了,棉袄织好了,娃娃等着娘买花布呢!”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静水里,老人们的眼睛亮了。老汉把野果往卡尔手里塞:“对!告诉俺儿子,野果我给留着最好的!”小姑娘把布娃娃举起来:“让我娘看,娃娃还等着她缝新衣服呢!”
当天下午,团圆村就忙了起来。老人们找出藏在箱底的信纸,有的请卡尔代笔,有的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家里好,速归”;孩子们采来最艳的野花,插进瓶里,说要摆在“娘回来睡的炕头”;瞎眼的村长坐在晒谷场,手里的线梭子飞快地动着,说要给棉袄再绣只归巢的鸟。
艾莉丝的星尘琴在老槐树下响起,旋律里混着笔尖划过纸的沙沙声,老人的咳嗽声,孩子的嬉笑声,像把零散的音符串成了线。有个会吹笛子的老汉,拿出蒙尘的竹笛,跟着旋律吹了起来,笛声虽有些生涩,却透着股热乎劲儿。
林风带着几个年轻些的村民,把晒谷场的石碾子擦得锃亮,又去修补那些锁着的门:“门得修好,等他们回来,一推就开。”
卡尔举着琉璃万花筒,对着忙碌的人群转动。筒内映出信纸上的字迹,棉袄上的鸟,孩子手里的花,还有老汉捧着野果的样子。那些冷清的画面被暖意冲淡了,像久阴的天透出了光,每个角落都藏着“快回来了”的期待。
“这才是团圆村该有的样子,”笑笑着说,“团圆不是等来的,是盼来来的——你心里想着他,他心里念着家,再远的路,也能一步步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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