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门庭若市的裴侍郎府,自中秋之夜后,便显得萧条与落寞。
扭伤了腿脚的裴坚,今日拄着拐杖,在裴喜君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中堂,来到了自家的院子之中。
半生钻营,官至侍郎,虽有出身的加持,但裴坚本人的能力,亦是不俗,看着偌大的院子,裴坚的眼底流露出一丝不舍,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庆幸。
中秋夜后,天子果然秋后算账,夺了他的官职,贬出长安,任南州橘县县尉,正是当初卢凌风曾任职的地方,甚至连职位都是一样。
偏远之地,瘴气横生,多是流放贬官之所,从堂堂朝廷四品大员,至一个小小九品县尉,这其间落差,何其之大,所生苦楚,亦不足为外人道。
看着自家父亲行走艰难的模样,裴喜君才忽然发现,父亲真的老了不少,一时间,心中苦楚翻涌,鼻子发酸,“爹,您就让我跟您南下吧。”
裴坚看着自家女儿,眼中泛起一丝欣慰,却立即拒绝道:“不行啊,爹被贬南州,与砍头无异,我连府中仆人都遣散了,又怎么能让我的女儿跟我去受死啊!”裴坚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悲观,奇怪的是,却无多少凄凉与恐惧。
裴喜君默然低头,她不舍自己的父亲,当初即便离家出走追寻卢凌风,那也是因为自家父亲官居吏部侍郎,生活优渥,又在长安这繁华之地,生活起居自有家中仆人打理,根本不需要她来操心。
而如今,家仆尽散,被贬南州,位卑地远,若是不能相随,裴喜君深怕将来父亲出了什么事,她也是鞭长莫及了。
而就在此时,一道爽朗而又沉稳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南州虽偏远,但日子,没有那么难过。”
裴坚与裴喜君立即转头望去,只见苏无名,上官瑶环,卢凌风,还有李伏蝉尽齐聚于此,缓缓向他们走来。
“裴侍郎,不必过于悲观。”苏无名几人在裴坚面前站定,苏无名更是露出笑意,宽慰道。
裴坚环顾一圈,对着上官瑶环微微点了点头,上官瑶环亦是还了一礼,裴坚这才将目光汇聚到苏无名的身上,“苏无名,你私自离开洛阳,本是十死无生的大罪,即便立了功,也是于事无补。”
裴坚没有说的是,所谓立功,于那位而言,恐怕是过非功,天子自然没有理由轻饶了他,但,如今的朝中,苏无名虽不会动用那些关系,但有人,却也放心不下他。
裴坚眼神满是深意,“若不是曾相上书,说你擒沙斯有功,功过相抵,莫说为官,你怕是连命也保不住了。”
裴坚的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唏嘘,亦带着丝丝同病相怜之感,“命是保下了,但你这洛州长史的官却是丢了,乾陵丞,官虽小,却是为先帝守灵,不错了。”
其实,当知晓李元芳入京的那一刻,裴坚便知晓天子的计划,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李元芳那是何人,真正的狄公亲信,不仅娶了人家侄女,更是如今狄公人脉的源头。
若是他出现在此,还无法抓住沙斯,那也真是沙斯通了天了,沙斯,岂不成了沙通天!?
王元通是如何自沙洲重返长安,裴坚再清楚不过了,当听闻沙斯即是王元通的那一刻,裴坚立马明白了前因后果,故而果断自导自演,扭伤腿脚,这才避免了这一难。
命,是保下了,官,丢了,如此一看,他与苏无名倒真是同病相怜了,裴坚倒是未曾埋怨苏无名等人查出沙斯的身份,裴坚宦海沉浮多年,虽精于官场之道,但只看他教导出裴喜君这样的女儿,足可知其本性良善。
裴坚,本可是大唐的栋梁之材,只可惜,站错了队伍,落得个被贬南州的下场。
而听到裴坚言说起自己的情况,苏无名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私出辖地,擅入京都,对于官员而言,可以谋逆论处,如此雷声大,雨点小的惩罚,已经算是恩师庇护了,且当初选择出洛阳,苏无名便做好了人头落地的准备,如今,还能落个官身,夫复何求呢。
但上官瑶环与李伏蝉却是脸色微凝,上官瑶环论及身份,自是公主之人,但其与苏无名结拜,认其为兄长,如今,又与李伏蝉相恋,苏无名更是长辈,上官瑶环出身不凡,却无一丝傲气与偏见,对待苏无名,自是尊敬而又袒护。
沙斯一案,本就是天子阴谋,至如今,有心之人皆心中明了,苏无名破案有功,且情有可原,但天子就是不愿放过他,若不是顾及朝中势力,苏无名或许当真有杀身之祸。
而现下,苏无名沦落至看守陵墓,说是官身,可真论起来,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县尉,狄公弟子,去看陵墓,一身本领,全然无用武之地,天子之行,其心可诛!
上官瑶环忿忿不平,对于这天子愈加不满,而李伏蝉却是要想得更多,前世之事,对于苏无名之遭遇,也仅至此而已,任职这所谓的乾陵丞后,是否再得重用,已成未知。
遥想历史,恐怕再过不久,那位太子便要彻底登上帝位,而那时,公主一党,便将迎来最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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