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时,柳森蚺带着两个后辈已经飞越大半个杞国,到达靠近梁国的敦鄯郡。
杞国多禅寺,统治上修本就是雷音寺这等超级仙宗,驻扎各郡的接引院中佛音袅袅,有几处甚至有金丹释修坐守。
柳森蚺回头向后望了望愈发虚弱的柳越河,苍老的眸光中闪过犹豫,又看见柳清溪那丫头苦苦输送灵气,转而平静了神色,和善道:
“去梁地还需几个时辰,叔父在金刚禅院有位多年老友,极擅调炁,稍后带你二人去拜会片刻。”
柳越河虚弱的眼睑睁开,勉力坐起,疑道:
“叔父,我再不济,撑到见几位兄长还是可以的,何故耽误时间?”
柳森蚺并不过多解释,只是示意他看看自己的妹妹,那丫头已经很辛苦了。
柳越河侧头盯着自己的亲妹,见她瘦弱疲倦,已经失了往日的灵动俏丽,这两年跟着自己确实熬炼太过,他不免愧疚更深,咳出一口绿沫,道:
“清溪,是哥哥欠了你。”
柳清溪擦掉了他的污秽,眼眶泛红,安静扶着他再次躺下,一边轻声说着:
“是我自愿跟着你去闯荡,又说什么欠不欠,只是两三年前早教你回去跟族兄们和睦相处,一同修行,当时若肯听我的,哪至于要丢性命。”
柳越河叹道:“回去,回哪里去?哪里又能回去?”
他恨道:“那姓刘的贼汉杀了父亲,我苦苦埋伏,就是为了亲手取他性命,可恨天不走眼,教他苟延残喘至今。”
柳越河躺在仓榻中,双目戾色仍不减缩,继续说着:
“杀我父母、屠我亲族、灭我柳氏仙业……”
“只恨我气运稀薄,命缘短浅,不能看着他赤龙门覆灭……”
“仇未报,志难酬…天不走眼…”
柳越河在呢喃中逐渐昏睡。
两柱香后,柳森蚺带着兄妹二人来到敦鄯郡金刚禅院,这里建在半山腰处,占地七八里,南山北水,大雨倾盆之下,人影绝迹。
柳森蚺披上黑袍,教两个后辈藏在舟中,他自己散出金丹气息,牵头落在院门外,少顷便有一个小沙弥撑着伞邀请几人入内。
主殿未进,路途中早有一个身高八尺,宝相庄严,胡须雪白的老和尚等候:
“阿弥陀佛,原是道兄远来,贫僧失礼。”
柳森蚺眸光察去,见这老和尚身着素黑袈裟,脸上的颜色比多年前更加温润,阔脸慈眉,二人修为同是金丹三层,人家的气息却比自己厚重的多。
“广阚法师倒是更为精深了。”柳森蚺捋须叹了一声,快速将自己后辈情况讲出,跟着广阚进入客殿。
广阚以灵力轻覆柳越河,用了约半柱香的时间,面无波澜,教柳清溪继续照顾,他则带着柳森蚺到了另一间屋中。
入屋后,广阚施出隔音障,轻颂一声佛号,微笑道:
“道兄有事相商?”
这老和尚方才初一接触柳越河,就知道此人毒功反噬,侵及两座丹宫中的性命二丹,不可救药。
之所以装模作样拖了半柱香,实属人情世故。
柳森蚺尴尬一笑,苍老的面容闪过灰暗,神思良久,开口道:
“你我相识该有一百七十年了吧?”
广阚道:“当年竹海探险,幸得道兄相助,教贫僧得了筑基机缘,遂有后来相交。”
柳森蚺望着老和尚白须垂胸,感叹道:“日子过得真快,眨眼间我等在这世上已活过两百余载,于道中尚还懵懂,凡俗却已换了人间。”
下一刻,他突然问道:“你观赤龙门如何?”
广阚闻言,陷入了沉思,老和尚很清楚柳氏和赤龙门之间的仇怨,但他不能插手,也不好插手。
思忱良久,广阚幽幽道:
“这一派显然已成了势,百年间育化八金丹,去年又得了五阶灵地,位居修真联盟九大主事席位之一。”
“不说旁的,只论那位姜道友以金丹之境屡屡越境斩妖除兽,连化生寺的同道都可以军律诛除而不留后患,东洲同阶真人哪个敢去战他。”
广阚说罢,静静望着柳森蚺。
柳森蚺点了点头,叹道:
“是啊,百年经运,比我柳氏千年积淀都要可观。”
作为至交好友,虽然二十年不曾联系,但广阚知道这位老哥身上背负着什么,整个柳氏一族千年来的仙业期望,如今全压在了他一人头上。
日日夜夜,他定然殚精竭力,也定然忧思细算,筹谋诸多。
可不论这位老兄心里有什么计划,广阚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当年千叶山一役后,柳氏再难以与赤龙门抗衡。
于是,老和尚苦劝道:
“道兄,金紫丹宫,气象仙途,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谋就,那一派论历史并不差柳氏分毫,当年几近覆灭后,百年来走过的路赶得上寻常门派千年积淀,因缘如此,强求不得。”
柳森蚺本是望着窗外漆黑夜色的身影猛然转头,似被什么话冲激,眼眸中暴露出一股疯狂:
“因缘如此?因缘又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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