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橡胶加工站的告别
深夜十一点,橡胶加工站内唯一的灯光是张帅帅电脑屏幕的冷光。他额头抵在键盘上,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试图破解C区地下实验室的毒气控制系统。汗水浸湿了他的T恤。
“不行……密码是动态的,每三十秒更换一次。”他的声音嘶哑,“而且有物理隔离——控制终端不和外部网络连接。除非有人在内部操作,否则我们不可能远程关闭毒气。”
鲍玉佳站在窗前,凝视着远处KK园区方向零星的光点。她的手紧紧握着卫星电话,指节发白。四小时前,陶成文传来消息:缅甸军方同意介入,但最快也要凌晨三点才能抵达妙瓦底外围。而且,军方只负责外围封锁和接应,不会强攻园区——KK园区有地方武装保护,强攻可能引发武装冲突。
“也就是说,付队和马队必须靠自己撑到凌晨三点。”魏超的声音在卫星通讯中沉重,“而且……即使军方到了,也只能在外部施压,无法直接救出他们。”
程俊杰检查着医疗包里的强心剂和解毒剂,尽管他知道这些对神经毒气可能无效。苏念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旧轮胎上,手里拿着那幅画——掌心飞出蝴蝶的自己。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近一小时,一动不动。
“苏念,”鲍玉佳转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可能是……单程票。”
苏念抬起头,眼神清澈得令人心碎:“鲍姐姐,你知道吗?在顾明远的实验室里,我最怕的不是电击,不是药物,而是‘无意义’。他让我背那些话术,练习那些骗局,但从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效率就是意义’,但我觉得……那是虚无。”
她轻轻抚摸画上的蝴蝶:“妈妈曾经告诉我,人活着,是为了连接。和爱的人连接,和世界连接,甚至和痛苦连接。连接产生意义。顾明远切断了我和外界的连接,把我关进∞的循环里。但我偷偷在心里留了一扇窗——就是妈妈的话,还有那个符号的另一种样子。”
她站起来,走到张帅帅身边:“张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张帅帅抬起头,眼睛通红:“你说。”
“顾明远的实验室里,一定有主控制台。那个控制台应该连接着所有改造体的植入物,也控制着毒气系统。”苏念说,“如果我进去,我能用我脑内的休眠植入物作为‘钥匙’,接近那个控制台。你能远程指导我操作吗?比如,关闭毒气,或者……释放改造体?”
张帅帅愣住了:“理论上……如果控制台有物理接口,而且你懂基本操作,我可以指导。但你怎么确保顾明远会让你接近控制台?”
“他不会‘让’。”苏念微微一笑,“但我会‘引导’他。顾明远最大的弱点,是他的求知欲。他想知道为什么我能抵抗改造,为什么我能唤醒别人。为了得到答案,他会允许我接触核心设备——当然,是在严密监控下。而我需要的,只是几秒钟的疏忽。”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微型存储芯片——比指甲盖还小:“这是我让程医生帮我准备的。里面有一段特殊编码的音频文件,频率和顾明远用来抑制改造体的‘集体抑制信号’相似,但相位相反。如果能在控制台播放,可能会短暂干扰抑制系统,让改造体们有更长的清醒时间。”
程俊杰解释:“这就像用噪声干扰噪声,原理上可行。但效果不确定,持续时间可能只有几秒到几十秒。”
“几秒就够了。”苏念说,“足够他们想起自己的名字,足够他们……选择反抗。”
鲍玉佳闭上眼睛。她知道,苏念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在经历了三年非人折磨后,选择回到那个地狱,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给那些和她一样的人,一个“选择”的机会。
“我跟你一起去。”鲍玉佳说。
“不。”苏念摇头,“你留在外面,指挥救援。而且……我需要你帮我做另一件事。”
她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和字母:“这是妈妈教我的‘记忆编码法’。如果我没能出来,请你帮我找到这些人——李哲的家人、阿城的妹妹、还有岩布说的阿香……告诉他们,他们的亲人没有忘记他们,他们只是在黑暗里,迷路了一会儿。”
鲍玉佳接过纸条,感觉它重如千钧。
“另外,”苏念看向窗外,“请告诉顾明远和危暐,他们的‘终极实验’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不是因为技术不够先进,而是因为他们理解错了‘人性’。人性不是需要修剪的缺陷,而是连接万物的光芒。而光……是无法被关在笼子里的。”
凌晨十二点半,苏念独自离开了橡胶加工站。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色长裤——这是她三年前被带走时的打扮。没有武器,没有防护,只有口袋里那片小小的存储芯片,和手腕上那个生理监测手环。
走出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鲍玉佳、程俊杰、张帅帅站在门口,像送别亲人远征。没有拥抱,没有眼泪,只有深深的眼神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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