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橡胶林的清晨与逃亡者岩布
清晨的橡胶林弥漫着乳白色的薄雾,割胶工人们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乳白色的胶汁顺着树皮上的V形切口滴入悬挂的陶碗,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滴答声。岩甩带着鲍玉佳和苏念,沿着林间小径深入。付书云和马文平在后方两百米处隐蔽跟随,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我侄子叫岩布,二十一岁。”岩甩边走边低声说,“去年被高中同学骗到泰国‘做游戏客服’,结果被转卖到KK园区。他运气好,被分到A区做最低级的‘养号员’——就是在社交平台上注册虚假账号,加好友,为后续诈骗做铺垫。工作枯燥但不算最苦,所以他熬了六个月,上个月趁一次停电混乱,翻墙逃了出来。”
“他有没有提到C区的事情?”鲍玉佳问。
“说过一些。”岩甩表情凝重,“他说C区是禁区,有单独的电网和守卫。但A区和B区的人私下流传着一些传闻:C区在做‘脑部手术’,进去的人要么再也没出来,要么出来后就变得‘不像人’——表情僵硬,说话像背书,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连打骂都不反抗。”
苏念的心跳微微加快。这些描述太熟悉了。
走了约半小时,岩甩在一处密集的橡胶树丛前停下,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模仿当地一种鸟叫。片刻后,树丛后传来同样的回应。一个瘦削的年轻人探出头来,皮肤黝黑,眼神警惕,左脸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
“舅舅。”岩布用佤语打招呼,目光扫过鲍玉佳和苏念,充满疑问。
“她们是来帮你的。”岩甩用汉语说,“这位是鲍医生,这位是她的助手小苏。她们想了解园区的情况,特别是C区。”
岩布后退半步,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能逃出来已经是老天爷保佑,我不想再惹麻烦。”
鲍玉佳上前一步,声音温和:“我们不是要你回去冒险。我们想救更多人出来,特别是那些可能被关在C区的人。你提供的信息,可能会救很多人的命。”
岩布咬着嘴唇,眼神挣扎。苏念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无意识地抠着树皮,那是极度焦虑的表现。
“我可以给你钱,帮你离开缅甸,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重新开始。”鲍玉佳说,“只要你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
岩布沉默了很久,最终点头:“进来说吧,外面不安全。”
他带着三人钻进树丛深处,那里有一个隐蔽的窝棚——用树枝和塑料布搭成的三角空间,里面只有一张草席、一个水壶和几包压缩饼干。
“我逃出来后,园区的打手追了我三天。”岩布盘腿坐下,声音沙哑,“他们悬赏五万人民币抓我,活的死的都要。我只能躲在这里,靠舅舅偶尔送吃的。我真的……很害怕。”
鲍玉佳递给他一瓶水和一包巧克力:“慢慢说。先从C区开始,你看到或听到了什么?”
岩布撕开巧克力,狼吞虎咽地吃了大半块,才缓过气来:“我没进过C区,但我在A区的宿舍窗户,正好对着C区的后墙。每天晚上,C区三楼有几个房间会亮着特殊的蓝紫色灯,很暗,但整夜不灭。有时候会传来很低的嗡嗡声,像机器运转,还有……人的哭声,很短促,然后突然就停了。”
苏念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类似的画面:蓝紫色的诱导灯光,低频白噪音,还有电击后的短暂失声。她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继续说。”鲍玉佳记录着。
“两个月前,园区来了几个‘专家’,都是中国人,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岩布回忆,“他们一来就去了C区,再也没公开露面。但A区的主管那段时间特别紧张,反复强调‘新纪律’:不准私下讨论C区,不准打听专家身份,违者关禁闭。”
“那些专家长什么样?”苏念忽然开口。
岩布看了她一眼:“我没见过正脸,但有一次他们从办公楼去C区,我远远瞥见一个。中等个子,头发有点白,走路背挺得很直,手里总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顾明远。苏念几乎可以肯定。
“还有一件事。”岩布压低声音,“大概三周前,C区运出来一批‘废料’——这是园区的黑话,指死人或者废了的人。当时是深夜,我正好起来上厕所,看到一辆面包车开进C区后门,装了几个长条形的裹尸袋出来。但车子开出园区没多久,其中一个袋子突然动了!里面的人在挣扎!司机和押运的人赶紧停车,把那个袋子拖下来,打开……我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看到他们从袋子里拖出一个人,那个人还在动,他们就用棍子打,打了几下就不动了,重新塞进袋子拉走了。”
窝棚里一片死寂。只有橡胶林远处隐约的鸟鸣。
“你看到那个人的脸了吗?”鲍玉佳问。
“没有,太远了。但我记得……那个人挣扎的时候,手臂抬起来了一下,手腕上好像有个纹身,像是个……”岩布努力回忆,“像是个扭曲的8字,中间画了几道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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