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苏醒之后:碎片与重构
福州市第一医院,特殊监护病房。
苏念在晨光中醒来,鼻腔里是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但透过半开的窗户,能闻到远处飘来的桂花香——福州已入秋。她缓缓转动脖颈,视线扫过洁白的天花板、悬挂的输液袋、床边监护仪闪烁的绿光。最后,目光落在趴在床边熟睡的鲍玉佳身上。
鲍玉佳的手还轻轻握着她的手腕,像是怕她在睡梦中消失。苏念的手指动了动,鲍玉佳立刻惊醒。
“你醒了。”鲍玉佳眼中闪过惊喜,声音有些沙哑,“感觉怎么样?”
苏念张了张嘴,喉咙干涩。鲍玉佳小心地扶她坐起,用吸管喂她温水。温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真实感。
“我睡了多久?”苏念问。她的声音很轻,但清晰。
“三十七个小时。”鲍玉佳看了眼手表,“现在是第三天上午九点。医生说你的神经活动已经基本稳定,植入物处于永久休眠状态,但还需要观察。”
苏念抬起右手,看着自己的手掌。手指纤细,关节处有长期卧床导致的轻微萎缩。她试着弯曲手指,动作缓慢但可控。
“我记得……我的名字。”她说,“苏念。二十二岁。母亲叫苏文娟,是小学语文老师。父亲……”她皱眉,记忆在这里出现断层,“父亲很早就离开了。”
“慢慢来。”鲍玉佳轻声说,“记忆恢复需要时间。你大脑被长期干预,有些神经通路可能受损,但基础人格和核心记忆还在,这已经是奇迹。”
苏念的目光落在鲍玉佳脸上:“你是鲍警官。我记得你在地下通道里……还有后来,你握着我的手,让我回想妈妈。”
“我是鲍玉佳,但不是警官,是专案组的心理分析师。”鲍玉佳微笑,“你记得很准。”
“其他人呢?那个陶队长,程医生,付警官……”苏念一个一个数着,虽然有些名字和职务对不上,但她确实记得那些模糊的面孔和声音。
“他们都安全,在外面轮流值守。陶队去协调后续调查了,程医生刚去休息,付警官和马警官在排查顾明远可能留下的其他据点。”鲍玉佳顿了顿,“你……记得顾明远吗?”
苏念的身体微微一颤。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记得。顾医生。白大褂,金丝眼镜,说话很温和,但眼睛很冷。他说要帮我‘升级’,让我变得‘更好’。”
“那不是升级,是伤害。”鲍玉佳说,“他非法改造了你。”
“我知道。”苏念睁开眼睛,眼眶微红,“但我反抗不了。他给我注射药物,用机器刺激我的大脑,给我看无穷无尽的∞符号……他说那是‘系统的基本语言’。他还让我背一些奇怪的话术,练习如何获得别人的信任,然后……”
她突然停住,呼吸急促起来。
“然后什么?”鲍玉佳问。
“然后……利用那份信任。”苏念的声音开始发抖,“他让我模拟打电话,假装是某个人的女儿、妹妹、朋友……用特定的语气说话,引出对方的同情或责任感,然后提出要求。我一开始拒绝,他就……加大电流刺激。”
鲍玉佳心中一沉:这正是危暐在KK园区培训诈骗犯的“情感杠杆”话术训练。顾明远不仅在神经层面改造苏念,还在对她进行社会工程学训练——这显然是危暐和顾明远技术交换的一部分。
“你做得很好,坚持了三年。”鲍玉佳握住她的手,“最后你藏起了真正的自己,没有被完全改造。”
苏念摇头,泪水滑落:“不,我差点就屈服了。如果不是妈妈最后那些话……如果不是我把那些话刻在心里……我可能真的会变成他想要的‘零件’。”
她抬起右手食指,在空中缓慢画了一个∞,然后在中心点了一下。
“妈妈说过,∞是爱的形状。”她低声说,“顾医生想把它变成牢笼,但我偷偷把爱藏在中心,他没找到。”
鲍玉佳感到眼眶发热。这个年轻女子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却用最诗意的方式守护了自己的人性核心。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程俊杰提着早餐进来,看到苏念清醒,脸上露出笑容:“太好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头晕、恶心、或者视觉异常?”
“有一点晕,但还好。”苏念说,“程医生,谢谢你救了我。”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程俊杰放下早餐,开始例行检查,“你的神经可塑性很强,而且大脑基础功能保存得比我们预想的好。植入物休眠后,原本被压抑的神经网络正在缓慢自我修复。不过……”他表情变得严肃,“有些损伤可能是永久的。比如你的短期记忆能力、情绪调节能力、还有高级决策相关的脑区,都检测到不同程度的神经突触损失。恢复需要很长时间,甚至可能无法完全恢复。”
“我能承受。”苏念说,“至少我还记得我是谁。”
程俊杰点头,继续检查。鲍玉佳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散步的病人和家属。阳光很好,但她的心情并不轻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