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渡鸦起飞
凌晨四点的码头区,除了风声和海浪拍打锈蚀船体的闷响,只剩无边的寂静。付书云靠在废弃了望塔楼的阴影里,眼睛紧贴着夜视望远镜。马文平在她身侧,监控着地面震动传感器和定向拾音器的读数。
他们已经在这潜伏了九天。“渡鸦号”如同彻底死去,只有舱内那恒定的低热量源证明着最低限度的生命维持。直到此刻。
震动传感器显示,船体中部传来一阵有规律、但极其轻微的敲击,与几天前那次类似,但节奏略有不同。紧接着,舱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一个黑影敏捷地闪出,贴着船舷阴影快速移动,不是走向码头,而是直接翻过船舷,落入水中,几乎没有水花。
“有人下水!方向……正西,沿岸边阴影区移动。”付书云低声通报,手指在便携终端上快速标记轨迹。
几乎同时,拾音器捕捉到船舱内传来几声极低的、压抑的咳嗽,以及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坚持住,‘清道夫’马上到。”
“清道夫”……这个代号再次出现。
下水的黑影水性极好,在浑浊的水面下潜行,偶尔换气也极其隐蔽。付书云他们无法追踪水下目标,只能根据其大致方向和沿岸地形预判。目标似乎对这片水域非常熟悉,避开有灯光照射的区域,向着码头区更西侧、一片荒废的小型修船坞和芦苇丛生的滩涂而去。
“他要去哪里?接应点?”马文平调出该区域的地图,那片滩涂后方是废弃的工厂区和一条年久失修的老公路,再往西就进入更复杂的城乡结合部。
“通知外围机动小组,在C区和D区交界处设置观察点,但绝对不要拦截,只跟踪。”付书云向基地汇报,“目标很可能是去接应或传递物品。我们可能终于要看到这条线动起来了。”
就在付书云小组的注意力被水下黑影吸引时,“渡鸦号”船舱内,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焦躁:“‘弦’的状况不稳定……上次‘净化’的残留反应比预期强。她不能再承受高负荷任务了。”
另一个更冰冷的声音回应:“‘园丁’的命令是优先保证‘播种季’项目。‘弦’的模板价值很高,如果稳定下来,可以作为‘逻辑瘟疫’的优质‘抗体’样本进行研究,优化我们的‘疫苗’。如果她撑不过这次‘排异’,就启动最终协议,采集数据,然后‘废料回收’。‘清道夫’会处理干净。”
对话中断。船舱内恢复死寂,只有仪器低微的嗡鸣和那压抑的咳嗽声。
基地指挥中心,陶成文同步收到了付书云的报告和这段模糊的录音片段。
“‘弦’?!”曹荣荣第一个惊呼出声,“是鲍玉佳回忆里第七组的那个‘弦’?她还活着?而且……似乎落入了‘暗线’手中,正在被他们当作‘样本’或‘实验体’?”
“‘净化’、‘排异’、‘抗体样本’、‘废料回收’……”孙鹏飞重复着这些冰冷的词汇,“他们在用危暐那套‘认知管理’技术,对她进行某种‘处理’或‘研究’。把她当成一个承载了危险‘认知病毒’(可能是残存的 raw 人性或矛盾)的**培养皿,要么改造成他们的‘武器’(逻辑瘟疫的‘抗体’?),要么销毁。”
鲍玉佳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攥在一起。那个偶尔哼唱忧伤童谣、情感建模能力出众、在极端理性环境中保留了一丝异常敏感的女性形象,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她还活着……但可能生不如死。”
沈舟迅速分析:“如果‘弦’真的在‘渡鸦号’或附近某处,并且是‘暗线’的重要‘样本’,那么那个下水的黑影,很可能是去取送与‘弦’相关的药物、数据,或者……执行‘最终协议’。”
“必须找到‘弦’!”鲍玉佳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可能会破坏整体行动,“她……她可能掌握更多关于第七组、关于危暐后期计划的关键信息。而且,如果她还残存意识,她本身就是‘逻辑瘟疫’框架下‘排异反应’最强烈的活证据。救出她,对我们理解敌人、寻找对抗方法可能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陶成文面临抉择:继续隐蔽监视,等待“暗线”露出更多破绽?还是冒险介入,尝试营救一个可能已经濒临崩溃、且被严密控制的昔日“同僚”?
风险极高。“暗线”的专业性和警惕性他们已经领教过。贸然行动,不仅可能救不出人,还会暴露付书云小组,甚至危及整个“逆火”计划。
但“弦”的价值,以及她所代表的那种在绝对理性地狱中依然挣扎的 raw 人性微光,又具有巨大的战略和象征意义。
“付书云小组,继续原定任务,跟踪水下目标,查明其接应点和目的。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采取任何可能暴露的干预行动。”陶成文先稳住一线,“张帅帅、魏超,集中所有可用资源,分析‘渡鸦号’及周边区域的通讯、热源、能源消耗模式,尤其是异常医疗或生命维持设备的信号特征,尝试定位‘弦’可能被关押的具体位置。孙鹏飞、曹荣荣、鲍玉佳,你们立刻根据录音中的关键词(‘净化’、‘排异’、‘抗体’、‘废料回收’),结合‘黑皮书’和危暐的行为模式,推测‘暗线’可能对‘弦’采取的具体‘处理’手段及其目的。我们需要预判他们的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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