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金怀 第362章 羲黎卷·千劫之战（十）

飞雨如注，浓雪乱舞，陨石裹挟着微弱的熔火侵落天际。

天地共血色之际，山海界万物寂静，空的连一声悲悯都没有。

广袤山河间，生灵们皆困在节节攀升的山脉中，仰望那灭世的阴影。

以吾之魂——换天地重生！

玹灵子的意志，盖过了他所承受的巨痛。

七窍玲珑心急促脉动，经脉与血肉，在拉扯最后一块魂瓣，不想让其离开。

可愈是如此，玹灵子便愈是痛苦。

他分不清自己流的是泪，还是血。

只知道，这份痛快麻痹了他的思绪。

他内心崩腾的不是痛苦的喊叫，而是一个个放弃的词眼。

与此同时，他也明白如若不一遍取下，便再难成功。

心口前，玹灵剑化作无形的手，助力疏引魂瓣。

黏连的根脉被一一扯断，滚烫的血瞬间染红了他素白的金纹衣袍。

只剩最后一根主脉相连时，玹灵子痛得浑身痉挛，力气如潮水般退去。

他猛地松劲，身体不受控地抽搐，黑血从喉间呛出：“咳呃……”

心口闪着余下神石的光辉，他以仅存的意志，唤出那枚承载魂瓣的器物。

“千星瓶……”

而后，原本横在胸前的玹灵剑旋身一转，绕至他身后。

金发在狂风中纷飞，七窍玲珑心的搏动已形同抽搐。

他已无气力剥离魂瓣，唯有以神器——斩杀自己。

“玹灵剑……出。”玹灵子气若游丝，低吟出声。

“唰——”剑光如电，毫不留情地对准心脏射去。

“唔！！”这一击的确实现了玹灵子想要的。

剑尖精准挑起最后一片魂瓣，携着它飞离体外，并击碎存载魂瓣的千星盘。

猛然间，一道七彩光柱冲天而起，从他残破的身躯中迸发，照亮了暗沉的天地。

光芒逐渐暗落后，散漫于周身的魂瓣，如银尘碎屑。

“咳呃！！”玹灵子经脉寸断，搏动的心脏被生生斩成两半。

他口呕黑血，身体虚弱得连展露痛苦的力气都无，只能瘫软在半空。

他颤颤巍巍抬头，朦胧地目光，看清了四下散漫的一千枚魂瓣。

至于心口最深处的最后一枚，是洗不褪的赤红。

玹灵子对此露出一抹极淡的笑，胸口的玲珑心似被冷雨浇灭，光芒渐渐黯淡。

余下几枚精元神石从心口飘出，悬在他眼前，静静等候最后的指令。

“吾子、玹灵……有辱天神之付……今、以魂抵命……望诸位天神……成吾夙愿。”

他发不出神力，只能以祈求的语气，盼着神石回应。

不出片刻，神识们展开，化为各自对应的天神虚影。

他们没说任何话语，转身便扑向散漫如银尘的一千枚魂瓣。

八位虚形，或用手捻起，或用袖一览。

最终各自分着不少魂瓣，在留下悲悯的一眼，便向四方疾驰而去。

远去的天神虚影，远去的虚影拖曳出琉璃色的光带。

九百九十九枚魂瓣各有归宿，唯剩最血红的那枚，停在人前。

“呼……呼……”

玹灵子的眼，每睁一次，便沉重一次。

他用上最后气力，张望四方。

见远处银光点点，坠如繁星，才甘心地挤出一丝微笑。

“轰隆隆——”

不久，攀升的山脉渐渐漫过他的身影。

他的眼中除却朦胧，还有空无一色。

黑白的视线扫望四方，最终停在血红的混瓣前。

你……归谁呢。

玹灵子脆弱的望着，答案已浮出水面。

归他吧……属于我的他。

须臾，玹灵子仰头呼出最后一息，身体如断线的纸鸢，急速坠落。

那枚赤红魂瓣紧追不舍，绕着他一同坠入一座俊山的山底。

他此刻身躯全透，高速的飞流中，身躯的粉尘，在一点点离体。

以至于，人落到山谷间的低处时，仿若鸿毛，轻轻落下。

他躺在一处山洞前，春山天神遗留的雪力悄然飘落，为他覆上一层薄霜。

玹灵子偏着头，双眸落在覆满深渊之色的山洞中。

维系他残躯的灵点如萤虫聚散，缓缓散去。

金色的浮光，是世间最后的物什。

它生于大地，成于大地。又散于天空，救于世间。

那枚剥离的魂瓣，急切地晃荡身子。

他还未来得及问主人，他是谁？

泯灭的最后，它该何去何从？

直到，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一抹沫白身影立于残躯之前。

“吾想，他会选择‘他’。”祂指着蜿蜒山洞，眉目间满是慈和。

魂瓣不解此人是谁，在对回答思考片刻后，于玹灵子生前的心音中，找到了对应的答案。

是，他会选择“他”。

选择那个爱他、护他、愿意等待他的人。

于是，魂瓣毫不犹豫，闯入蜿蜒崎岖的山脉，寻找他想救活的人。

见魂瓣有了归宿，沫白虚影长叹一声。

“看来，是吾错了。纵使贪婪漫世，亦有纯粹之人，甘愿救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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