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陆明对院子里那片狼藉和破碎的院门视而不见。
他只是坐在桌前,将自己仅有的那点身家——灵石、符纸、材料——一件件摆开,重新清点。他比谁都明白,昨晚是侥幸。下一次,不会再有这样的运气。
晨光照进破屋,带着一丝寒意。院外,邻居们的指指点点和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来,毫不避讳。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颤巍巍地出现在门口,是他的房东。
老人家的目光扫过院中的焦土和碎木,最后落在他身上,那眼神混杂着恐惧和极度的嫌恶,像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没敢踏进院子一步,只是把手里的纸条揉了揉,远远地朝他脚边扔了过来。
“三天内,给我搬走!”老太太的声音尖利得像在驱赶瘟神,“我这小院,容不下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像是多待一秒都会被沾上晦气。
陆明看着地上那张驱逐令,没有生气,甚至连一点波澜都没有。这结果,他早料到了。
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他需要一个真正安稳的落脚点。一个可以让他把门一关,就能埋头钻研阵法,一个能被他打造成铜墙铁壁的地方。
他利索地把所有东西都收进储物袋。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张陪了他几个月的木桌上,手掌在粗糙的桌面上按了按,一咬牙,也将它收了进去。
随即,他戴上斗笠,压低帽檐,走出了这个他穿越以来,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没有去散修集市,也没有去寻找新的住处。
他径直,来到了百符阁。
那日送材料的善意,他觉得是林老,哦不,林雪照释放的。
他想来碰碰运气。
阁楼内,林老正慢悠悠地喝着茶,看到陆明进来,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陆小友,今日怎么……”
陆明没有等他说完,便走上前,将一枚玉简,轻轻地放在了柜台之上。
“林老,”陆明的声音压得极低,“赵家,在黑雾矿洞,与妖族有染。”
他将自己如何被赵家执事追杀,如何侥幸逃脱的事情,也一并告知。
他需要一个投名状。
一个,能让他在这场风暴中,找到一个暂时靠山的投名状。
林老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地,停顿了一下。
他缓缓放下茶杯,拿起那枚玉简,将神念沉入其中。
许久,他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再无一丝平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山雨欲来般的凝重。
“此事,你还对谁说过?”他看着陆明,一字一句地问道。
“只对您一人。”陆明回答。
林老沉默了。
整个百符阁,仿佛都因他的沉默,而陷入了一种压抑的寂静。
就在此时,阁楼的内堂,那道珠帘之后,一个白色的身影,悄然伫立的身影,动了动。
是林雪照。
珠帘后,传来衣袖摩擦的细微声响,显然,她听到了所有对话。那双藏在袖中的手,不知何时已捏成了拳,指节微微泛白。
终于,林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从柜台深处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黑铁令牌,和一张兽皮地图,一同推到陆明面前。
“去这儿吧,”林老的声音有些疲惫,“坊市东区,临渊巷尽头的院子,是百符阁的产业。”
他顿了顿,又说:“租金……先用你往后的符箓来抵。”
陆明心头一暖。他知道,林老这是不动声色地将他纳入了百符阁的羽翼之下。
“多谢林老。”他收好东西,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先别谢我。”林老摇了摇头,神色变得格外严肃,“陆小友,你得明白,从你走出这扇门开始,你就不是那个无关紧要的散修了。你是揣着赵家最大秘密的人,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闭嘴。”
陆明点了点头。
他转身向外走,就在快要踏出门槛时,珠帘后响起一声冷哼。
“弱就是罪,藏到哪儿都一样。”
话虽冰冷,却少了些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陆明脚步稍停,没回头,只“嗯”了一声,便走入了长街的人潮中。他清楚,百符阁给了他一个避风港,但能不能挡住风雨,还得靠自己。
……
赵家府邸。
书房里,听完那名炼气五层执事的报告,赵元气得脸色铁青,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紫檀木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名贵的木桌四分五裂。
“废物!”他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执事怒吼,“一个炼气三层的蝼蚁,一个破阵法,就把你打发了!我赵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那执事把头埋得更低,不敢言语。
赵元在房中来回踱步,胸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阴冷的杀意。这件事,早已不是供货那么简单。
那个叫陆明的散修,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他,现在,甚至敢动他的人。
这是在挑衅,是在打他赵元的脸!
“好,好得很。”赵元忽然停下脚步,脸上浮现一丝狞笑,“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准备喝罚酒吧。
他要杀人,哪怕有林家屁护。
而且,要当着整个坊市所有人的面,哪怕抱着与林家正面对抗的风险,也要将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鼠,彻底碾碎、挫骨扬灰,以儆效尤!
“传我令!”赵元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调集家族一众好手,在临渊长街,给我布下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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