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
临落坊市城外,断魂崖。
这是一座巨大无比的、仿佛被神明从中劈开的黑色悬崖。
岩壁上布满岁月风蚀的裂口,在暮色里泛着幽冷的铁光。
崖底深渊终年回荡着呜咽般的风声,偶有碎石滚落,须臾便被黑暗吞噬,连回声都显得吝啬。
一座巨大而古老的传送阵台,静静地坐落于悬崖的顶端。
阵台之上,刻满了玄奥而又沧桑的符文,因为常年运转,周围的空间,都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水波般的扭曲质感。
那些符文的凹槽里,还残留着上一次开启时未燃尽的灵石碎屑,在夕阳下明明灭灭。
这里,便是“南山小洞天”的唯一入口。
此刻,崖顶之上,早已是人山人海。
数以百计的、来自南山洲各地的年轻修士,汇聚于此。
他们之中,有来自各大世家、身穿华服、前呼后拥的天之骄子,腰间佩玉叮当作响,每一声都像在提醒旁人他们生来便高人一等。
有来自各个小型宗门、眼神坚毅、组成战阵的精英弟子,他们衣袍虽旧,却洗得发白,连补丁都缝得方方正正,像他们随时准备为宗门赴死的决心。
更多的,则是像陆明一样,从底层挣扎而出、将这次试炼视为鲤鱼跃龙门唯一机会的、眼神中燃烧着野心与杀意的独行散修。
他们或蹲或站,刻意避开那些光鲜的圈子,像一群在暗处磨牙的狼。
陆明,依旧是那身最普通的斗笠灰袍,他混在人群最不起眼的角落,如同一块沉默的岩石,冷静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夜赶制符箓时沾染的朱砂,红得发黑,像干涸的血痂。
他看到了赵家的队伍。
由一名气息已达筑基后期的长老亲自带队,队伍中的十几名赵家子弟,个个面带煞气,眼神不善地在人群中扫视着,显然,是在寻找他的踪迹。
那长老腰间悬着一面青铜镜,镜面偶尔闪过一丝青光,像某种冷血生物的瞳孔。
但他并没有看到赵擒龙。
陆明知道,像赵擒龙那样的“王牌”,必然不会在一开始就暴露,他很可能会在所有人进入之后,再以某种特殊的方式,进入洞天,成为悬在所有猎物头顶的、最致命的利剑。他甚至能想象那人此刻正躲在某个阴影里,像毒蛇吐信般舔舐着刀锋。
他还看到了几个来自其他家族与小型宗门的天才弟子,每个人都气息不凡,身边簇拥着护卫,与他这种孤身一人的散修,形成了鲜明对比。
有个白衣少年正用锦帕擦拭飞剑,每擦一下,剑身便亮一分,仿佛要把所有照面者的眼睛都刺瞎。
陆明不动声色地,将识海中【玄微镜】的解析能力,催动到了极致。
他没有去解析那些看似华丽的法器,也没有去窥探那些深奥的功法。
他只是将每一个被他判定为“高威胁”的目标,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灵力波动、眼神变化、习惯性的小动作,都一一记录下来。
比如那个总爱摸左耳垂的修士,每次说谎前指尖都会多绕半圈;比如那个抱臂而立的刀客,虎口老茧的位置暴露了他惯用反手握刀。
再结合他从百符阁与那个乞丐“百事通”那里买来的、关于各大天才的情报,在自己的脑海中,悄然构建着一幅独属于他的、充满了冰冷计算的……“猎杀与规避名单”。
这是一个手艺人,在面对一场即将到来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大型工程”时,最谨慎,也是最独特的战斗准备方式。
他依旧没有看到林雪照的身影。
这让他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地,更添了一丝忧虑。
那感觉就像明知悬崖边有朵雪莲,却偏要装作没看见它的摇摇欲坠。
就在他观察全场的瞬间,他的目光,毫无征兆地,与另一道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那道目光,来自人群的另一个角落。
目光的主人,是一个身穿粗布麻衣、怀中抱着一柄连剑鞘都没有的、锈迹斑斑的铁剑的青年。
麻衣袖口磨得发亮,针脚却细密整齐,像是某个女子在灯下反复缝补过无数次。
青年的面容很普通,普通到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
但他的气质,却孤傲得如同一座万年不化的雪山之巅,仿佛与周围所有的喧嚣与繁华,都格格不入。
他脚下三尺之内的尘土,竟比别处更干净些,仿佛连灰尘都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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