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带着那口古朴的“定魂钟”,从地宫的密道中冲出。
听雨楼之外,早已是一片混乱。
远方,赵家祖宅的方向,火光冲天,喊杀声、爆炸声、以及法术对撞的轰鸣声,响彻了整片夜空。
坊市,乱了。
那枚小小的“留影符”,如同一颗被投入火药桶的火星,彻底引爆了临落坊市这潭本就暗流汹涌的浑水。
阿愁已结束了战斗,她那身黑色的长裙之上,溅上了几滴不属于她的、暗红色的血迹,让她那清冷的气质,更添了几分妖异的、肃杀的美感。
她独立于那冰冷的、混合着血与水的夜雨之中,仿佛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塑,似乎,已等候多时。
看到陆明出来,她那双被白纱覆盖的眼眸,微微转向了他,没有多问,只是伸出了手。
陆明将那口沉重的“定魂钟”,交到了她的手上。
阿愁接过古钟,没有丝毫犹豫,当场便催动了它。
“嗡——!”
一声清越悠长、仿佛能洗涤灵魂的鸣响,从钟体之上扩散开来。
阿愁那本就苍白的脸色,在钟声的滋养下,竟肉眼可见地红润了一分。她体内那两股一直疯狂冲突的、属于人与妖的灵力,也在这钟声的镇压之下,暂时地,平息了下来。
她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比之前更稳定、也更强大了。
“此地不宜久留。”陆明看着远处的火光,沉声说道,“巡城卫很快就会介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然而,阿愁却摇了摇头。
“还不行。”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告诉陆明,她失落的第二件本命法器,名为“织命梭”,乃是一件能梳理、甚至编织因果的上古异宝。
而根据她的感应,这件东西,此刻,就在赵家的宝库之中。
她,要趁着赵家大乱,浑水摸鱼,取回此物。
“你疯了?”陆明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
此刻的赵家府邸,早已成了整个坊市的风暴中心。
坊市的守护者“巡城卫”,被赵家压迫了数百年的李家、王家,以及无数想趁火打劫的散修、亡命之徒……所有的势力,都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向着那里疯狂涌去。
此时前往,无异于自寻死路。
这,完全违背了他“方案有三,先选最稳的”的行事准则。
“我的道,是在刀尖上独行,于绝境中求生。”阿愁看着陆明,那双清冷的眼眸,仿佛能看穿他内心所有的谨慎与算计。
“你的道,是步步为营,在万全中求四平八稳。”
她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陆明无法反驳的话。
“你我,道不同。”
她没有强求,也没有再争辩。
她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枚闪烁着淡淡灵光的玉简,抛给了陆明。
“这里面,是‘长生引’的残篇。”
“你若能将我另一半神魂,带来赵家外围。待我取回‘织命梭’,神魂彻底合一,我便为你,弹奏一曲完整的‘长生引’。”
说完,她不等陆明回答,便抱着那口青铜古钟,身影一闪,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毅然决然地,融入了远方那片无尽的夜雨与杀机之中,向着赵家府邸的方向,独自一人,杀了过去。
她的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决绝和孤傲,那份义无反顾的孤独,让人心里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陆明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捏着手里的玉简,那上面仿佛还留着少女的余温,暖暖的。可玉简里那份关于“长生”的诱惑,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里翻江倒海,前所未有地纠结起来。
是走,还是留?是明哲保身,就此离开,还是……去赴那个九死一生的约?
过了许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朝着山谷的方向奔了回去。
他得先回去,把那枚【冰火同源丹】炼出来,救醒还在山谷里沉睡的、属于阿愁“善”的那一半魂魄。
至于之后的事……
他回头望了一眼赵家所在的方向,那边的半个天都被冲天的火光染红了,眼神也跟着沉了下来,前所未有的凝重。
陆明忍不住苦笑。他不止一次地想,自己明明就是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手艺人,怎么就跟中了邪似的,总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着他往这些最要命、最麻烦的漩涡中心里跳。
……
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陆明的身影,像个鬼影子,悄没声地融进了临落坊市残破的街巷里。
曾经那么热闹、车水马龙的一条长街,现在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倒了的货摊,碎了的砖瓦,混着空气里那股怎么也散不掉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无声地诉说着昨晚那场大战有多惨烈。
废墟里,到处都是趁火打劫的散修,他们像一群闻着腐肉味飞来的秃鹫,贪婪地扒拉着,想从死人堆里找出点值钱的东西。偶尔,为了一件破了口的法器,他们还会打得头破血流,给这片废墟再添上一抹新红。
陆明把头上的斗笠往下压了压,遮住了自己的脸。他每一步,都踩得极准,正好落在【玄微镜】映出的、最不起眼的阴影里。
他没有急着出城。
坊市大乱,既是危机,也是机会。
他需要情报,需要确认自己亲手点燃的这把火,究竟烧到了何种程度,烧向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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