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愁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陆明面前,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但她身上那股因大开杀戒而尚未散去的、冰冷刺骨的杀意,与这满地的血水和尸骸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栗的、庞大的压力。
陆明强行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同样沉默地与她对峙着。
他身后的魂右,那恶鬼面具之下的双眼,闪烁着警惕的红光,妖力在斗篷下暗自涌动,只要陆明一声令下,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发起雷霆一击。
“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终于,阿愁开口了。
她的声音,清冷如冰,仿佛不含一丝人类的情感。
陆明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阿愁也没有再看他,而是缓缓转头,将那双被白纱覆盖的眼眸,投向了不远处,赵家席位上那个唯一幸存的、此刻正瘫倒在地、浑身浴血的筑基长老。
“赵家,欠我的。”她冷冷地说道,“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那名长老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怨毒,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因为伤势过重,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阿愁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陆明。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她说道,“你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明依旧沉默,但他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这是一场,我为我的仇家,设下的局。”阿愁的声音,如同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我的目标,是追杀我的两股势力——赵家的旁支,以及‘血仇坞’。”
血仇坞。
陆明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个刻着狰狞“仇”字的令牌。
“至于你……”阿愁顿了顿,“你只是一个,恰好被我的‘琴音’感知到,又恰好卷入了这场风波的……变数。”
“你的琴音?”陆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是的。”阿愁似乎并不意外他会发问,“我的琴,能听到这世间,很多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比如……因果,比如……羁绊。”
“那日,我‘听’到,你的身上,有与我同源的、另一半神魂的气息。所以我知道,你,与我有缘。”
陆明的心,猛地一沉。
他终于明白了。
“山谷里那个……”
“是我。”阿愁平静地打断了他,“也不是我。”
她缓缓道出了一个让陆明都感到匪夷所思的秘密。
“我因修炼功法出了岔子,导致人魂与妖魂强行分裂。一半,是如今你看到的我;另一半,则是你在山谷中救下的、那个只剩下纯粹情感与生命本能的、脆弱的‘我’。”
“她即是我,我即是她。你救了她,便是与我,结下了无法斩断的因果。”
陆明终于明白了所有。
为何那晚的阿愁如此脆弱,为何眼前的阿愁又如此杀伐果断。
一切,都有了答案。
就在此时,阿愁突然伸出手,指向陆明的心口。
“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助我,寻回三件失落的本命法器。它们,是我神魂归一的关键。”
“事成之后,”她看着陆明,仿佛能看穿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个最大的渴望,“我为你弹奏一曲完整的‘长生引’,助你勘破筑基瓶颈,一窥长生之秘。”
长生引!
勘破筑基瓶颈!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陆明脑中轰然炸响。
这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交易。
“当然,”阿愁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冰冷,“你也可以拒绝。”
“但赵家与血仇坞背后的人,很快就会查到,你是今晚唯一的生还者。届时,整个南山洲,都会视你为敌。”
“与我合作,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拒绝我,你必死无疑。”
这是结盟,更是……裹挟。
陆明看着眼前这个清冷、强大、神秘,又充满了致命诱惑的女子,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他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奉行的准则——方案有三,先选最稳的。
而眼下,最稳的路,似乎,就是与这个女人,暂时为伍。
“成交。”
许久,陆明缓缓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阿愁似乎早就料到他会答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转身,抱着那架断弦的古琴,向着溶洞深处,那条不为人知的黑暗通道走去,声音,从远处悠悠传来:
“跟上。”
“再晚些,‘暗河集’的‘清道夫’,就该来打扫了。”
陆明看着她那孤绝的、融入黑暗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那枚花费了一千五百灵石、才拍下的“九幽玄参”。
他苦笑一声,对自己说:“这事……加钱都不够了,得加命。”
他没有再犹豫,对身后的魂右使了个眼色,跟上了阿愁的脚步。
陆明跟着阿愁,走入那条漆黑的、仿佛通往地狱深渊的地下通道。
身后,那座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屠杀的拍卖场内,传来了一阵阵令人牙酸的、仿佛什么东西在啃食骨头的“咔嚓”声。
偶尔,还有几声压抑的、濒死的惨叫传来,但很快,便被那咀嚼声彻底淹没。
陆明知道,那是“暗河集”的“清道夫”出动了。
那是一种被“暗河集”的幕后主人,圈养在地底深处的、以修士血肉为食的恐怖妖物。
它们是这里的规则,也是这里的清道夫。
任何在这里发生的争斗,无论谁死谁活,最终,都会成为它们的腹中之餐,不留下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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