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水西岸的厮杀声渐次平息时,夕阳已沉到了太行山的脊背上,把满地血污与折断的旌旗染成一片暗红。秦叔宝勒住黄骠马的缰绳,虎头錾金枪斜拄在地上,枪尖滴落的血珠砸在焦土上,晕开一小圈深色的印记。他侧目看向身侧,程咬金正骑着那匹标志性的大肚子蝈蝈红,单手揪着窦建德的后颈——这位昔日河北“夏王”被粗麻绳捆得像粽子,战袍撕裂处露出的皮肉沾着泥与血,往日在洺州城称孤道寡的威严,此刻只剩被勒得通红的脖颈和不甘圆睁的双眼。
“二哥你瞅准了!”程咬金的大嗓门比战场余音还震耳,另一只手拍着腰间的八卦宣花斧,“这窦建德先前在阵前喊得凶,说要踏平咱唐军大营,结果俺老程一斧子劈过去,他那杆长枪直接断成两截!若不是你拦着,俺早把他劈了喂马,省得带回去占粮!”
窦建德被揪得喘不过气,却仍梗着脖子想挣动。秦叔宝眉头微蹙,翻身下马,伸手按住程咬金的手腕:“四弟,此人是秦王要的活口,需完好交令。他曾是河北一霸,纵使兵败,也该留几分诸侯体面。”说罢,他亲自上前解开窦建德颈间的绳索,虽未松绑,却让他能勉强站直身子。窦建德喘着粗气,抬头瞪着秦叔宝,声音沙哑如裂木:“秦琼!某在河北十余年,护得冀南百姓免遭隋军劫掠,今日兵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假惺惺!”
“夏王此言差矣。”秦叔宝声音平静却有力,“我大唐兴兵,非为争城夺地,只为平定乱世。你若肯归降秦王,日后仍能为百姓做事,何必一心求死?”窦建德闻言,只是惨然一笑,不再多言。秦叔宝也不勉强,命亲兵牵来一匹杂色马,让窦建德骑在上面,又派两名亲兵前后看护,随即翻身上马,对程咬金道:“传令下去,清点伤亡、收拾军械,咱们回大营交令。”
程咬金撇了撇嘴,却也知道二哥的规矩,当即扯着嗓子喊起令来。不多时,唐军将士便开始清理战场:伤兵被抬上担架,阵亡袍泽的尸体被小心地裹上战袍,缴获的夏军旗帜、甲胄堆成了小山。夕阳下,这支得胜之师踏着沉稳的步伐往大营而去,黄骠马与蝈蝈红的马蹄声,在空旷的战场上格外清晰。
同一时刻,西山口的风还卷着硝烟。王君可手持青龙偃月刀,刀身映着山口的残霞,刀刃上的血珠顺着刀背缓缓滑落。他身旁的牛进达,正叉着腰盯着地上被按跪的汉子——那人头戴文士巾,锦袍上满是尘土与血渍,正是夏军军师王灵信。方才王灵信还在阵前摇着羽扇,喊着“唐军必败”,此刻却被两名唐军按得动弹不得,嘴角的血丝还没擦干,眼神里满是不甘。
“王军师,”王君可刀尖指着王灵信的鼻尖,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你不是说夏军有上天庇佑,能破我西山口吗?怎么如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王灵信被按得脖颈生疼,却仍梗着脖子:“某只是一时不慎,若不是牛将军从侧翼偷袭,胜负尚未可知!”
“嘿!你这酸儒还嘴硬!”牛进达本就急躁,闻言上前一步,一脚踩在王灵信身侧的石子上,震得他身子一颤,“战场之上,只论胜负不论手段!你若有本事,也偷袭俺试试?如今被擒了,就该有阶下囚的样子,少在这装硬气!”
王君可拦住还要发作的牛进达,沉声道:“好了,此人是徐军师要的人,别跟他计较。咱们赶紧押回大营,看看秦二哥那边的情况。”说罢,他命亲兵将王灵信绑牢,翻身上马。牛进达哼了一声,也翻身上马,两人带着得胜的将士往大营而去。西山口的风掠过,只留下满地折断的弓弩和倒伏的旌旗,诉说着方才的激战。
南山口的战况,比东西两口更顺利。罗士信手持五钩神飞枪,胯下战马虽已微微见汗,却依旧精神抖擞。他刚将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夏军将领挑落马下,便见柴绍骑着白马从另一侧赶来,身后跟着一队整齐的唐军骑兵。柴绍身着银甲,脸上虽沾了些尘土,却难掩贵气,他勒住马缰绳,笑着问道:“士信,你这边如何?我那边的夏军见势不妙,大半都投降了。”
罗士信擦了擦脸上的汗,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柴公子,俺这边也没费多大劲!这些夏军将士倒也算勇猛,可惜跟着窦建德走错了路。方才俺还擒了他们的先锋将,已经让人押下去了。”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启禀二位将军!秦将军与程将军已在洺水擒获夏王窦建德,王将军与牛将军也在西山口擒了王灵信,正往大营回返!”
“好!”罗士信兴奋地一拍枪杆,“没想到二哥和四弟这么快就得手了!咱们也别耽搁,赶紧整队回营,别让秦王殿下等急了!”柴绍点头应和,两人当即传令整军,南山口的唐军将士呼声震天,簇拥着两位将领往大营而去,沿途的夏军降兵被有序地押在后面,队伍浩浩荡荡,透着一股大胜后的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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