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的指尖在触控屏上停顿了三秒,目光落在“生物组织打印许可申请”的最后一栏——伦理评估意见。窗外的晨光透过研发中心的玻璃幕墙,将“启航生物科技”的logo映在文件落款处,可那行待填的空白,却像一块沉甸甸的阴影,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林总,仁爱医院的急件,心脏瓣膜打印的临床试用申请,患者家属已经在会客室等了半小时。”助理小陈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递过来的文件夹上贴着醒目的“优先”标签。林砚翻开文件,病历单上的照片里,七岁的男孩乐乐正举着画满爱心的卡纸,可诊断栏里“先天性心脏瓣膜缺损,需紧急置换”的字样,像针一样扎进眼底。
这不是启航生物第一次接临床申请,却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特殊的情况——乐乐的体型过小,传统人工瓣膜需要频繁更换,而3D生物打印的瓣膜能随身体生长自适应调整,可这项技术尚未通过伦理委员会的最终审核。“让家属再等十分钟,我去趟伦理办。”林砚抓起外套,快步走向电梯。
伦理委员会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主任周明远的手指在会议桌上敲出沉闷的节奏,对面的生物伦理专家李教授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林总,不是我们故意卡流程。上个月城西医院用未备案的3D打印骨骼做手术,患者出现排异反应,现在家属还在闹。你们的生物墨水虽然通过了动物实验,但人体长期安全性数据不足,谁敢拍板?”
“可乐乐等不起!”林砚将病历单推到桌中央,“他的心脏每多跳一天,心衰风险就增加一分。传统手术要开胸三次,打印瓣膜只需要一次微创,我们有义务给孩子一个机会。”
周明远叹了口气,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你看看这个。昨天市场监管局转来的举报,有人用你们流出的打印技术,在地下工厂做假牙,用的还是工业级树脂,已经有患者出现重金属中毒。伦理规范不是摆设,是为了防止技术变成凶器。”
林砚的后背瞬间发凉。启航生物去年确实处理过一批故障打印机,按规定应该销毁,怎么会流到地下工厂?她猛地想起上个月离职的技术员张磊,当时他以“回老家发展”为由辞职,现在想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周主任,技术滥用的锅不能扣在合规研发头上。”林砚的声音稳了稳,“我建议分两步走:第一,紧急启动乐乐的个案伦理评估,由三家医院的专家联合监督手术,所有数据实时上传;第二,我们配合监管部门追查地下工厂,把流失的技术设备全部追回,同时完善打印机的加密系统,防止二次泄露。”
李教授沉默片刻,突然开口:“你敢不敢签责任承诺书?如果手术出现意外,启航生物承担所有赔偿,并且暂停生物组织打印项目六个月,接受全面审查。”
林砚没有丝毫犹豫,拿起笔在承诺书上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是在为这场关于技术伦理的博弈,划下第一道赌注。
走出伦理办,林砚立刻给安保部打电话,让他们调取去年销毁打印机的监控记录。小陈突然跑过来,脸色苍白:“林总,乐乐的妈妈在会客室晕倒了,医生说她是过度焦虑引发的低血糖。还有,张磊联系上了,他说愿意指认地下工厂,但要我们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他说工厂老板手里有枪,还逼他打印过管制刀具的零件。”
林砚的心沉到了谷底。3D打印的魅力在于“万物可造”,可这份魅力一旦脱离伦理的约束,就会变成最危险的利刃。她立刻拨通了市监局副局长的电话,约定半小时后在研发中心汇合,同时安排司机送乐乐妈妈去医院,让小陈留在会客室安抚乐乐,自己则带着技术团队去准备手术方案。
下午三点,监管部门的突击检查队准时出发。根据张磊提供的地址,他们在城郊的废弃仓库里找到了地下工厂——十几台改装过的3D打印机正在运转,桌上堆着未包装的假牙、劣质玩具,甚至还有半截打印到一半的仿真枪零件。老板见势不妙,想从后门逃跑,被埋伏的民警当场抓获。
“这些打印机都装了破解芯片,能绕过安全协议打印任何模型。”技术人员拆解打印机时,忍不住皱眉,“林总,你们的加密系统还是有漏洞,得升级成动态密码,每次打印都需要云端授权,而且只能识别合规材料的芯片。”
林砚点点头,突然注意到角落里的一台打印机,屏幕上还显示着未完成的订单——“定制颅骨修复体,材质:ABS树脂”。她心里一紧:“查一下这个订单的客户信息,ABS树脂不能用于人体植入,必须马上阻止手术。”
就在这时,医院传来消息:乐乐的个案伦理评估通过了,手术定在明天上午九点。林砚松了口气,可看着地下工厂里那些粗糙的打印件,又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技术本身没有对错,错的是使用技术的人,而伦理规范,就是给使用者戴上的“缰绳”,既不能勒得太紧,让技术失去发展的空间,也不能放得太松,让它变成脱缰的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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